孟流琛鼻头一酸,差点流了泪,他狠狠摇了摇头:“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啊。你不是路家最聪明最年轻有为的女博士吗,哪个女博士,会说出这样傻的话……”
“如果时间能够倒转,我当初不会回国。”
“都说女博士心肠硬,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哪有你这样做姐姐的,你要是不回国,怎么遇到我?我又要去缠着谁?所以,你怎么可以不回来啊。”他努力开着玩笑,可话说出口他才发现,此刻再好笑的话,也不过是徒增感伤。
在孟流琛的记忆里,那一天他们一起在地上坐了好久好久,没有说话,就只是那样坐着。比起原先那个总是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的姐姐,他发现现在这个会脆弱会伤心的女人才是她最真的样子。
“你走吧。”
孟流琛没有赖着,点点头,起了身。他知道,老虎即便受了伤也还是百兽之王。他逼不了她的。他伸手指了指餐桌:“那是她包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来,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她过的不好,很不好。”
路西绽从地上起来,走到餐桌旁,打开餐盒,看着饺子娇小又精致的样子,不由得弯起了嘴角。第一次教她包水饺的时候,她总是捏不成形,可现在手艺却越来越好了。饺子已经凉了,路西绽没有去热,生怕失了她的味道。一口又一口,她其实吃不出什么味道,加之方才喝了太多酒,胃里翻腾的厉害。乔倚夏像是怕她吃不饱似的,为她煮了好多,好多。
路西绽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因反胃而呕出来。一面胃已严重超了负荷,一面却还是把她煮的每一个饺子吃完。
豆大的泪珠滚落到饺子汤里,也许是因为太过炽热,竟为这冰冷了的汤水平添了几分温热。十年了,十年前那场事故,她再也没有哭过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甚至以为再也没有什么事情都让自己落泪。几千个日夜之后,再次触动到她心房的,竟是一碗冷了的水饺。
可是,十年,真的已经过了十年了吗。
那天之后的一个星期里,乔倚夏一直高烧不退,孟流琛和蓝雪梧有时间就会去轮流照看她。约莫过了八天,那一天,本来有退烧趋势的乔倚夏体温升到了40c的高温,甚至说起了呓语,而孟流琛终于将失去意识的她送到了医院。
“姑姑,你别太担心,姐姐会没事的。”蓝雪梧揽着乔母的肩头,柔声安慰道。
“我不该逼她。”
“姑父,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姐姐也不会怪你的。”
乔一海叹了声气,转身出了病房。
“是谁啊?怎么一直在给姐姐打电话。”乔倚夏的手机被孟流琛拿着,本来为了她好好休息,他们调了振动,他们毕竟是外人,总不好替她接电话。
“写的是商陆。”孟流琛道。
“给我。”不知道是梦话还是醒过来了,三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就乔倚夏的身上。孟流琛愣了愣,还是把手机给她了。
没有顾及乔母和蓝雪梧的呼喊,乔父的追逐,甚至于孟流琛一个二十几岁年轻力壮的大男孩都追不上她的步伐,一个发着高烧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精力?会跑的这样快。她手机攥着车钥匙,径直跑到了停车场,孟流琛开了另外一辆车,在后面紧紧追着。
“妈的!会出事的!”驾驶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孟流琛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他亲眼目睹乔倚夏不管不顾地穿越了红灯,消失在人海里。
终于,她赶到了。
“倚夏姐……”
“人呢?”她看着商陆闪躲的眼神,看着尚未彻底熄灭的火光,看着进进出出的消防员,向里头冲了去。
“倚夏姐,你冷静一点!我们正在努力搜寻!”商陆从后面紧紧抱着她,不让她挣脱。
“放开!”可人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又岂是旁人可以拦得住的。
乔倚夏挣脱了他,拼命朝前冲过去,被其余的警员紧紧桎梏住。白英从前方跑了过来,她没了心思去管商陆,只是把那些警员拉开转而紧紧抱住她:“倚夏姐,你相信我,路教授不会有事的。”
在她的怀里,乔倚夏逐渐软了身子,慢慢瘫倒在地上,白英难受的要命,却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乔倚夏猛然站起来,对着天地,放声呼喊着。
“苍苍!”
白英跟她共事几年,在白英的印象里,乔倚夏是个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的女英雄,哭这个字离她很远很远,好像她就应该站在那高高的山顶,笑看风云。可是这一晚,伴随着逐渐归于平静的山地,和这一片烧黑了的废墟,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