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焕仙因他而失神,哪怕极短一瞬,后卿的心情忽有了变好的迹象。
于是,他难得没有顾虑得失利重,凭心而言道:“只要你愿来本相的身边,只要我后卿在一日,这天下便无人敢为难于你。”
周边人听到后卿的话,顿时禁不住受刺激地哗然一片。
“这、这赵国相、相国竟如此厚待他?!”
“此人如此幸运能入得相国之青眼,真是羡煞旁人矣。”
“瞧着不过一普通士子,也不知哪来的能耐啊。”
“我瞧着怕不是一般人吧,一般人能够随便一挥手……咻地一下变出十个奇怪的人在身边?”
“咦……这么说着,倒却是。”
周遭细细碎碎的风言风语愈滚愈烈,大多数是孟尝君那边的人嘴碎,而后卿底下的兵倒严峻许多。
他等全都拿陈白起跟个稀奇玩意儿打量着,都好奇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引得这眼高于顶的鬼谷后卿另眼相待,不惜抛出这样的条件以邀。
别说其它人,拿楚沧月与他身边的男子来说,这两人都与后卿曾交过手,深知此人乃笑面虎,面似佛陀,心犹如恶鬼,如此真诚耿直的话倒不像他了。
因此都意外古怪地看向他,不知他在耍什么花招。
而莫荆与百里沛南却是纷纷阴沉着一张脸,眼见空气中寿人用血祭出的毒雾越来越飘散,很快便也阻止不了赵齐兵团进攻,因此他们既没有出声阻止陈焕仙的选择,也不曾喝退后卿的劝诱。
想来,他们并不想陈焕仙受到牵扯,年纪轻轻便随他们一道离开这繁华人世。
眼看着后卿这一句比一句承诺的事情更令人难以拒绝,百里沛南怔然地看向陈白起白得发凉的侧脸,心道,若她选择了后卿,他想他并不会说些什么。
她若能活着离开这里,他也会同样颀喜的。
而鬼谷后卿的承诺,谁也不敢质疑会是假的。
婆娑微张着惊讶的嘴看向自己的先生,在意识到自家先生真的“看中”了那“大骗子”陈焕仙时,脸上气怨交加,而娅在孟尝君活着回来时便得令放开了冯谖,只站在外围注着他们提防他们起小动作。
也是在听到后卿对陈焕仙所说的话后,脸上的血色一下便褪光,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先生。
只觉一时嫉妒得头涨脑昏,眼眶都酸痛得泛红了。
先生竟愿意给她这样一个不曾出士的弟子这样的优待与看重。
这是在谁身上都从未有过的事情!
娅将目光射向陈焕仙。
她……她陈焕仙,何、德、何、能!
娅几乎快咬碎了一排银牙,狠狠地瞪向场中那抹广袖柳秀而立的少年。
蓦地,她瞳仁收紧了一瞬。
她忽然像魔障了一般,使劲甩了甩脑袋,定了定神。
不会的,她方才自是看错了。
她好笑一哧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此人与那曾毁了先生一局布棋的陈氏阿娇相似。
他不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呢。
而早被自家门客食客与军甲保卫在其中的孟尝君也灼灼地看向场中的“陈焕仙”。
他心道,后卿倒是跟他有着相同的眼光,只是目前看来,他比自已更为执着,连护他一生的承诺都敢随意许下。
他也想知道,在这样大的利诱下,陈焕仙究竟会怎样选择。
不过他想,这还需要选择吗?
一边是泼天富贵的前途与自己的性命,一边却是悬崖峭壁,她还需要多考虑?
以心度心,心中早已料定“陈焕仙”会跟后卿走的孟尝君,不自不觉眼中对她的热逐渐变凉。
方才她救他的事,多少还是影响了他。
倘若她若真随了后卿,那他想要将她再要回来,恐怕便绝非一件易事……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陈焕仙”会选择明哲保身,并投效赵国相国后卿时,却不料,那“陈焕仙”轻笑一声后摇了头。
这一声笑很突兀,也很不正常,一下便攥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孟尝君拢紧眉心,看着她这不同寻常的反应,风吹衣起又落下,他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而后卿则一怔,脸上的笑意则逐渐冥灭了光芒。
“陈焕仙,你为何摇头?”他的语气极淡,有一种淡到极致,冰凉似水的感觉。
对啊,为什么摇头?所有人都茫然、带着难以理解的眼神地看着她。
难道……难道她这是高兴傻了,还是真傻了,宁愿为了一群异族寿人而甘愿平淡赴死?
要知道这年代,士为知已者死也不算什么奇事,但一切都得看对象,像士为君王而死,士为国而抛头颅洒热血,士为主而千里杀一人,此皆乃一段佳话。
若只为区区一异族非华夏人叛逆而亡,却只能被认为是自甘堕落了。
他樾麓山长只怕今日若被擒,至此关于他身后的一切事迹都将被当权者随意篡改,而他陈焕仙再怎么宁死不屈,在这一笔历史上也绝不会留下任何一字的。
说白了,她死了便是死了,就像山坡上许多土包里埋着的无主孤坟一样,而实则她本是有机会跟在鬼谷后卿身旁一同共谋天下大事的。
陈白起却由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她看着后卿,说实话听了他的话,的确令她心中一动。
只是,这世上有许多事情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没有退路了。
于是,她唯有歉意一拱手,谢上一礼:“有道是,一身不侍二主,焕仙只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