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桓与孟谷阳出了燕府,画岭便欲扶着自家大醉的公子速速上车回去,他十分清楚自己主子喝醉后语出惊人的毛病,未免他明早起来因提醒某人失言而被骂,还是赶紧让他家公子回家发疯比较靠谱。

季桓不声不响的自后面上前,一手拎了孟谷阳的领子往车里塞,一面声音带笑地吩咐:“你家公子喝的着实不少,我送你们一程。”

画岭张张嘴,小四已经跳上车辕瞪着眼叫他:“怎么着啊画岭,我家公子好意送你们一程,还不乐意呀?”

“小的不敢。”画岭暗暗看了车里一眼十分识趣的爬上马车。

——主子,不是奴才不救你,实在是每次和季公子打交道您都是吃亏的那个,以至于连奴才在小四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车里,孟谷阳趴到在小塌上,甚至发出了响亮的鼾声。

季桓瞥他一眼,径自倒了杯茶,却是不喝,端在手里往他那个方向比划着,似是在研究从哪个角度泼过去最好。最后他得出结论——将凉茶从脖子倒进去最好。

他刚才研究的时间很长,现下执行起来却尤其迅速。

孟谷阳只觉一股冰冰凉的水顺着脖子淌进来,正是冷的手脚都发凉的腊月天,他一个哆嗦,不由“嗷”的一声窜坐起来。

对面的季桓懒懒倚着车壁,晃了下手里的杯子,冷笑道:“孟公子酒醒的倒快。”

孟谷阳被戳穿,当下讪讪一笑强装着揉了揉眼:“咦?咱们这是到哪了?”

季桓哼出一口气,又倒了一杯冷茶,抬眼看他。

孟谷阳自知心虚,忙道:“别,哎,你别生气,呵呵,为兄这不也是为你好嘛。虽说没事先说与你是我的不对,但燕家九妹真是一等一的姑娘,确实不失为良配啊。”

这话说完,孟谷阳本是等着季桓发火的,不成想半天没动静。他抬眼一看,见季桓似乎真的在思考他的话,他没高兴先懵了一下,心说这人终于动了男人该有的心思了?老天,果然还是得他拉这个线才行!

季桓思虑半晌,然后笑了笑,道:“你既对燕家众人如此了解,便细细与我说说。”

孟谷阳一听当即来了精神,心想难道真有门?哼哼,不好意思直接打听人家姑娘,便将一家子都拉上了。也对,他们若联亲摸个底也是必要的。

当下将他所知道的一股脑说与了季桓,包括自己小时与燕家几个儿子淘在一处的趣事,其中还专拣燕婧说了一说,可后来孟同学自己也发现他实际上不太记得燕婧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很爱哭.....

好在季桓没计较,而且听得十分认真,只在末了的时候淡淡说了句:“燕参领好福气,年纪最轻,子嗣倒是不少。”

孟谷阳嘿嘿一笑:“他妻妾多嘛。”

“所以我说他有福气。”这句话季桓说的极慢,听来有几分让人不舒服的味道,不过孟哥哥自动将其理解为某人对于娶妻生子的强烈向往,他冲季桓眨眨眼:“我说了你不用......”

话未说完,看见对面的季桓已经轻轻靠着车厢 闭上了眼睛,孟谷阳知道,他这样就是不想再谈了,于是也顺势闭了嘴,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看来可以给燕家回一个好消息了。

不过不高兴的也大有人在。

最难过的怕首当属燕婧了。

本来好容易将姐姐打发走了,燕婧一心想用个什么法子能去前院见季桓一面,屏儿好说歹说将她劝住了,可她心里长了草一般。

一会儿想当日在兰安寺匆匆一见,她虽说报了家门,可怕人家没记住,忘了当日援手之事;一会儿又想万一那人记得但不敢确定是她,岂不是要生生错过去?想到这,她也顾不得什么私相授受了,让屏儿带了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香囊去。

——那香囊在那日她差点落水被救时曾掉在地上,那位公子还捡了还她,燕婧想他一定会记得的。

可此刻看屏儿怯怯的一张脸,说“那位公子说奴婢认错了人”,燕婧一颗心沉到了湖底,她静默片刻,猛地将一个茶盅朝地上掷去。

“不长眼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屏儿瑟瑟的,回来的路上便知是要挨一顿好骂的,因此提前想好了说辞。此刻见她家小姐盛怒至此,也不敢出声,只等燕婧又摔了两只茶盅才跪在地上低声道:“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办好,小姐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啊。只是依奴婢想......因去的是奴婢,那公子刚刚又喝了酒,一时没认出来也是可能。”

这话总算让燕婧消停下来,她将屏儿的话来回想了两遍,又细细看了屏儿两眼,忽又笑开了。

也是,屏儿一个丫头,姿色平平,当日虽也在场,可毕竟有自己在,那公子没太注意也是应该。今儿又喝了酒,倒真有可能没认出来了。

恩,一定是如此。

燕婧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突然扭头对跪着的屏儿吩咐:“去把七哥房里的楚姨娘给我叫来。”

楚宁这边刚心不在焉的听完寒丫的爆炸性秘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屏儿就进门了。

这丫头也不废话,进门后施了一礼便直挺挺的道:“我们小姐请楚姨娘过去一趟。”

楚宁的第一反应是难道屏儿当时也看见了寒丫,现在要封口?

不然除此之外楚宁想不到自己还和这位九小姐有什么瓜葛了。总不会叫她过去喝喝茶赏赏梅,谈谈心事聊聊天吧?

哦对,还除了在兰安寺共同呆过一个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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