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尘弥散?!”
握着酒杯的白皙手指一顿,玉罗刹缓缓回过头看向身边似乎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到的少女,琉璃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暗尘弥散……”
他慢悠悠地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液饮尽,低沉磁性的声音如一簇潺潺流动的溪流,轻柔地拂过露出水面的青石,好似毫不在意一般,淡淡道,“暗尘弥散是我教武功心法机密,你如何知晓?”
他的语气很轻,态度也看起来分外随意,但是叶芷然放在琴弦上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脸色发白。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赶快离开!离这个男人远远的!可是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一般,坐在原地无法移动一步。
在叶芷然这辈子的十八个年头里,这可能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深吸一口气,粉衣少女慢慢地收回抚琴的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正襟危坐,背脊笔直。她微微侧头,露出一抹浅笑,“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不知教主大人有没有兴趣听上一听呢?”
她的神色镇定而淡然,忽略她泛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轻轻交叠的手指,此刻侧眸微笑的少女像是在夏日的午后与友人在家中后院的花树下纳凉寒暄一般,语气随意,带了些讲古式的悠远,仿佛与朋友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家长辈的一些旧事。
玉罗刹冷冷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在白玉酒杯滑腻的杯壁上轻轻摩挲,黑眸深邃悠远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粉衣少女笑容不变,良久,那似乎灌注了千钧压力的视线终于移开。薄唇微挑,魔教教主淡淡道,“愿闻其详。”
叶芷然淡淡垂眸,纤长浓密的羽睫掩盖住了她此时眸中的神色。她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目光划过院子外澄澈高远的蓝天,轻柔的声线在阳光下悠悠地拉长。
“那是天宝十四年的秋天……”
天宝十四年秋,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的安禄山趁大唐国力空虚联合外族于范阳起兵反唐,不过月余连下河北,洛阳,燎原的战火燃遍神州大地。当时大唐的武林几乎聚集了大唐前后几百年中所能出现的所有顶尖的能人志士,他们体恤黎民之苦,天下之危,怀着一颗报国之心义不容辞地卷入了这场疯狂的战乱中。
盛极必衰,几乎是万事万物的永恒不变的定律。安史之乱的战火绵延八年,一战过后大唐最顶尖的几大江湖门派,天策折戟,万花绝响,藏剑不复,纯阳雪深,七秀水止珠沉,唐门仅剩妇孺,五毒蝴蝶泉漫血,少林空留残寺向斜阳。昔日繁华昌盛得如鲜花着锦的大唐江湖,在臻至极盛之后,迅速地滑入了低谷,于极盛之后的极衰,让人不得不为之惋惜、哀叹。
在乱世将起之前,几大门派的掌门和长老中颇有有远见者,早已安排好一脉弟子蛰伏于乱世之中,只为给门派的传承留下一条后路。然而,不知是不是安禄山在中原大地上放的那一把火彻底燃尽了整个大唐的钟灵毓秀。在被留下的那一辈老去之后,他们居然再也找不到天资悟性能够继承门派内武学精髓的传承弟子。有高妙的武功秘籍在手,却没有足以守护它的实力,被留下的那一辈弟子们一个一个老去,在最后一个人离世之前,为了给门内传承留下最后一颗火种,咬牙下了最后一个命令。未免怀璧其罪,惹人觊觎,门下弟子皆尽蛰伏,期望在百年之后,门下能够有真正天资纵横之人出现,继承先辈流传下来的武学精髓,重新振兴门派。
就这样,在唐朝时期盛极一时,于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大唐十大门派,皆尽被渐渐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甚至连名字都被抹去。即便是还有些许遗脉残存者诸如唐门,比之盛唐时期已是天壤之别,甚至如今的唐门与当初飞星夺命,追命断魂的大唐的唐门还是不是同出一宗,也未可知了。
庭院中不知何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院墙前的花树上有雏鸟躲在树荫下发出稚嫩的鸟鸣,叶芷然微微垂首坐在原地看着眼前九弦琴琴弦在阳光下纤细得仿佛要融入浅金色的光线中,有些怔愣地发着呆。
“若如你所说……”
叶芷然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玉罗刹。
“那么本座继承的是你所说的十大门派中的哪一个?”
眨了眨眼睛,叶芷然断然开口道,“明教。”
“哦?”玉罗刹转了转手中的酒杯,不置可否。
一身墨衣的男人身姿微斜,靠在身后的软榻上,神色悠然淡定,比之先前没有丝毫变化。叶芷然微微低头,几缕柔顺的长发顺着她的侧脸滑落下来。她轻轻敛眸,手指轻轻在琴弦上拨了拨,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明教流传于世的武学传承应该皆尽葬送在了盛唐末年的那场大火中,可是教主大人你周身流转的气势却偏偏真的很像我曾经在书中看到过的,明教的焚影圣诀修炼到极致时的场景。不知道,玉教主可否为我解一解惑呢?”
“焚影圣诀?”玉罗刹端起手中的酒杯轻抿了一口,淡淡道,“原来叫这个名字么?”
“诶?”叶芷然有些茫然地侧头看他。
“本座年少时曾于塞外沙海间游历。沙漠中的气候千变万化,有时一场飓风起,方向顿失的情况也不在少数。曾有一次,暴风平息之后,本座在荒海的中心,两座沙丘的交汇处寻到一处断壁残垣。那些废弃的墙壁上刻有一些奇异的符号,本座一时好奇便把他们拓印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