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在街上胡乱跑着,碰到一个人就冲过去问人家有没有看到一个眼睛蒙着布条的瞎子,已经对死亡麻木的人们只会冷漠的摇头,任凭他们的摇头将沈曦扔向绝望的深渊。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沈曦哭的再也流不出眼泪,她的嗓子也哭哑了,眼睛也哭肿了,终于有一个好心人告诉她,去城外的乱坟岗子上看看吧,死人都被扔到那了。
沈曦呆呆的应了,顺着那人指的路,来到了城外。
还没走到乱坟岗子,沈曦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恶臭。沈曦此时伤心欲绝,也顾不得臭味了,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上了乱坟岗。
只看了一眼,沈曦就吐了出来。
乱坟岗上,群蝇乱舞,蛆虫满地,各种虫子在尸体上钻来钻去,有的尸体已经腐烂不堪,有的尸体血肉模糊着,有的尸体肚子涨的很大,仿佛下一刻就会爆炸开来……沈曦何曾看过这种地狱般的惨相,又被这恶臭一薰,好悬没有晕过去。
不过一想到瞎子,想到他们相守的那些日子,沈曦心中就有了勇气,她强迫自己看向那些尸体,试图从那满山的尸体中,找到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
在乱坟岗走了一段,沈曦发现越中间越是腐烂的尸体,而边上的尸体都还保持着完整,这说明早死的人是扔在里边的,新死的人是扔在边上的,于是沈曦就围着边寻找。每当看到和瞎子常穿的蓝色衣服相似的尸体时,沈曦的心都会绝望的狂跳。
沈曦围着大大的乱坟岗走了半圈,没有找到瞎子的尸体,在这些尸体里面,却发现了不少来喝过粥的顾客和左右的邻居。骨瘦如柴的郭婶,还是丧命在了这场饥荒中,她深深塌陷的脸上,还保留着临死前那痛苦的表情;还有一个曾经给沈曦拜过年的小孩,他一脸的委屈,似乎在责问着这个残酷的社会,为什么不给他长大的机会;还有那个,在正月初一意气生清轩,他不是饿死的,是被人在他年轻的脖子上砍了一刀……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前些日子还看到的活蹦乱跳的人,会讲话,会笑,会跑会走,为什么,为什么说死就死呢?
沈曦每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心就会痛几分,痛到最后,她都麻木了,都不知道什么叫痛了。
当沈曦流着泪走到乱坟岗深处时,发现有几个面黄肌瘦的人正有气无力的拿着铁锹住那些尸体上埋土。
沈曦连忙跑过去,还没到跟前,只听有人喝道:“那个小娘子,别过来,小心中了尸气。”沈曦连忙停住脚步,嘶哑着声音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那人回道:“天气太热,若不把这些尸体埋了,怕是会生出瘟疫来。小娘子,你来这里做什么?”沈曦抽泣了几下,眼中已经流不出半滴眼泪来了:“我家昨晚被人抢了,我丈夫不见了……”
那人同情的望着沈曦道:“小娘子,不是我说丧气话,尊夫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你也不用再找了,北边这一带都被我们用沙土盖上了,你想找也找不了了。”
听了这话,沈曦顿时觉得天塌了,眼前闪过一片黑又闪过一片白,乱的她头昏目眩。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激飞了不知多少的苍蝇。
沈曦坐了好大一会儿,才强撑着立了起来,勉强道了声谢,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
浑浑噩噩的,沈曦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反正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家了。
家,已经不再是那个温馨的家了。
门掉了,歪在一边,窗户整整齐齐地被一刀两断,窗纸破碎如沫。炕也被人刨开了,炕上的被褥没有了,破炕席被扔在了院子里,柜子里的衣服倒是没被抢走,不过被从柜子里扔出来了,扔的满地都是。厨房更是被抢劫一空,就连空坛子都被砸碎了,沈曦家的房契没有了,只有那张记录着贾如真和沈贾氏西的户藉卡被扔在了地上。沈曦刚买回来的那十来斤米,还有油盐,统统被人拿走了。就连院子中长的那几畦青菜,都被拔了个精光。
望着自己亲手建起来的小家被毁成这样,沈曦心底的悲痛和凄凉,用语言已经无法说出来了。
在院子中呆呆的立了好久好久,直到已经疲累的再也站不住了,沈曦才走回了屋里,连门都没有关,就缩在墙角不知是晕还是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沈曦被一阵翻东西的声音吵醒了。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见两个瘦成皮包骨的人正在翻柜子。
沈曦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去扑打驱赶他们,只是漠然的看着他们,眼睛里一点神采也没有。
那两个人翻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找到,看了角落里的沈曦一眼,两个人默默的走了。
瞎子死了,似乎连沈曦的灵魂都带走了。沈曦不知道自己活着还能做什么。在这个乱世,自己唯一在乎的人都死了,那么,自己也不用再这么担惊受怕的活着了。不如就这样去了吧,没准等再睁开眼的时候,还是躺在自己那张舒适的床上,感叹着昨晚做了一个恶梦。于是,沈曦又闭上了眼睛。
混混沌沌中,又来了好几拔人翻找东西,大概是觉得沈曦快被饿死了吧,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打扰她。沈曦就这样,在昏昏睡睡中,不吃不喝的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当她几乎都快失去了知觉的时候,有人扶起了她,还给她喂了一点水。
是瞎子回来了吗?
沈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映入眼帘的,不是瞎子那熟悉的容颜,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