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流言四起。
谢昭仪的贴身侍女趁皇帝宿寝远条宫,爬上龙榻,被谢昭仪带着一堆宫人当场撞破j□j。
苏氏不仅叛主,还惊了驾,天子震怒,当场就要施罚。
本来是拉去敬法殿棒罚,谢昭仪菩萨心肠,在一边苦苦哀求,总体意思大概是,爬床的宫女千千万,也不独差我这一家,皇帝皇帝你别发火,糗事闹大也不妥……建议免去苏氏近侍职位,打发去殿外伺候,从此再不调用,以此杀鸡儆猴。
据说皇帝从事发到次日上朝离开远条宫时,脸色比昭仪头顶的绿帽还绿,话都没两句,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
倒是此事受害者谢昭仪,掩不住的神采飞扬。
不将苏娃罚到底,是在宫人面前给蒋后面子,也是递个暗示过去,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她不害人,别人也甭想害自己。
可在这宫里,又真能结庐为邻,安生过日?
邻是邻,午夜凶邻还差不多,隔壁住的转个头说不定就能捅你一刀。
蒋皇后那头没说什么,事实上也不能说什么。
人不是谢福儿罚的,是皇帝罚的,谢福儿还帮忙说话了呢。
娇娥啐:“分明是昭仪安排的好戏。”
蒋皇后并不接话,撩玩吊杆上外使前不久送的尖咀白鹦鹉,转了颈子:“苏氏被她调去了殿外?”
“可不是,混入一群阍人当中打杂,连贵人的身都挨不着,恐怕再没用处了。”娇娥铁齿判定。
世事无常呐。
蒋皇后纤指一勾,挠挠白鹦鹉温软脖颈,引出贡鸟儿咯咯笑,仿似人类孩童,吐出人话,仿着娇娥学舌:“没用,没用。”
刚调走眼皮子底下的火药包,谢福儿沉浸在初捷的喜悦里,这天吃饱喝足,摸摸肚子,想起来:“赵宫,陛下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来了?”
“昭仪您可算记起圣上了,”赵宫人舒口气,“三天没来了。”
三天……也不太久嘛。可谢福儿还是得给皇帝点儿面子,叫贤志达打听回来,听说那人下了朝,正在建始殿的小书房。
带着人过去的时候,天色昏昏,谢福儿穿堂过殿,嘘声制住黄门传禀,踏进内殿。
胥不骄在外殿一见谢昭仪,惯性朝下人挥挥手,一群人识相,俯身鱼贯退下。
猩毯延至玉阶上,皇帝穿一身绛纱袍,玉笄束冠,坐在桃心梨木条桌后,正翻看折子,坐姿挺拔,没有半点驼背哈腰,半边轮廓溺在憧憧灯火里,又是一派沉静巍然。
认真起来,倒还是个人模狗样。谢福儿的心噗通一个抽搐,从三人环粗的堂柱后绕过去,提裙上阶,暗戳戳张臂,从背后捂住皇帝双眼。
“刺客啊啊——”皇帝大惊,丢掉手中折子,条件反射抬起肘子,往后一擂。
皇帝都是经不起吓的,投胎一次天子命容易么,时刻警醒着也是一种尊重身份的良好习惯。
言情骗人的……安静环境里突然被捂住脸,谁管你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啊。
谢福儿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儿两眼黑了。
皇帝看清楚来人,脸色一变,将她提起来,皱皱眉,大概明白她来的目的,没赶人,却也没讲话,回到御案前,兀自捧起奏章。
谢福儿拍拍裙子过去,眼珠子咕噜两边转:“圣上不问福儿过来干嘛?”
自然知道。皇帝眼盯奏折,没开声。
“……福儿过来是想瞧瞧圣上这里是不是藏了狐狸精。”谢福儿得了个没趣,自说自话。
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皇帝笔尖舔墨汁,在折子上修修改改。
“圣上今天去不去远条宫?”恬不知耻,自荐枕席。
j□j也不管用,继续没理。
这张嘴还真是难撬,谢福儿眼睛一眨,不信邪:“您现在到底是气福儿没跟您提前打招呼,”还是气福儿拿苏氏当了炮仗灰尘?”
皇帝中了计,笔杆子一滞,总算是开了金口:“什么意思?”
“圣上别装老年痴呆!您跟苏娃是老相识,关系不浅!含丙殿她给您送朝服的事,您可别说不记得了,福儿没回宫时,您来远条宫,跟她碰面打得热乎,宫里谁不知道……”
皇帝眼神一沉,暂时从奏折里抬起头:“含丙殿送朝服,远条宫外跟朕求情,爬上龙榻的三个宫女……是同一个人?”
谢福儿:“……”果然已经有老年痴呆的前兆了。
明明她自己有错,说出这么一摊子话调转风头,她倒成了受迫害的一方,皇帝冷冷看她:“你厉害啊,是不是朕还得调过头来给你赔礼?”
谢福儿嘟囔:“那自然是不敢的。”
皇帝噔一拍案,压低声音,终于剖出心声:“谢福儿,朕在你心目中,是不是除了有事时拿来用用,就再没别的长处了!”
“圣上身材板子是极好的,不发火不喷口水时的模样也伟如天人,带出去有面子,用起来也顺手。”谢福儿邪里邪气。
皇帝听得心花荡漾,牙齿发痒,狠吸一口气才压下。
谢福儿见他样子应该是哄好了,趁热打铁,从背后环他颈子:“六郎不怪了?不怪福儿就先走了,不打搅六郎办公。”
皇帝见她要跑,拉下她手:“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叫胥不骄拎了个杌子进来,甩她一沓宣纸,随手丢一本孝经,叫她当堂抄写,直到自己朝务完毕。
后宫夫人犯错,多半罚抄女戒女则,抄孝经的,倒是皇子公主居多。
谢福儿哑口,却也循规蹈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