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的仆人踮着脚匆匆忙忙从阳台赶过来:“海先生,快…快吃药,我去给您拿水。”
白皑萧,恐怕我等不到两年了吧…海拓南自嘲得笑笑:“现在郑唐衣对你所做的一切,不正和我当年对他所做的一样么?你在走的,不是我的老路…而是他的…”
海拓南仰起头,初冬的阳光正好。这一季,还没飘下一片雪花,镜片上却依然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气,视线混混沌沌的天地不分。
“喂,你叫什么名字?”高瘦的男人脸上带着桀骜不驯得挑衅表情,他的手里攥着一把横切的砍刀。在雪白的衣襟上擦了擦血迹。他瞥了一眼地面,旋即脱下外套,盖在已经发凉的男孩父亲的尸身上,对着既不哭也不笑的小鬼偏头问道。
“阿南…”男孩眨了眨眼睛,扬起冻得通红的脸。
“看起来,八九岁?”男人抿了抿嘴唇。“你还有其他家人么?”
男孩摇摇头:“没有了,我不是八九岁,我十二了!只是个子长得小而已…”他眼里的奇异光仿佛一下子灌注活力,吸引了对面的男人。
“那你以后跟我混吧。”男人伸出手扯住男孩的袖子:“我带着你,以后一定让你吃得饱长得高。”
“好…”
“我叫唐天霄,你叫我唐哥也行,霄哥也行…”
“我能叫你天霄么?”男孩吸了下鼻涕。
“啊哈哈,梨若,你看这小子多有趣啊!”唐天宵对身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笑道,那女孩梳着利落的马尾,清甜的笑靥与手里的一把匕首毫不相称。
记忆戛然而止…海拓南还记得他们的笑声回荡在血腥尚未洗去的修罗场上,没人注意到他最后的那句话——我不要叫你哥,我也不需要哥哥的保护,因为我可以保护你的…
海拓南的笑容绽放在越来越清晰的画面之前,那走马灯般的回忆让他恍惚间以为大限将至。这世上,若还要牵挂一人而不得不苟延残喘——郑唐衣,舍你其谁?
海拓南忽然大笑着弯下腰去,紫黑的血溢出冰冷的唇角,咸咸腻腻得惹人烦躁。他咳嗽几声,华贵的地毯上星星渐渐。送水来的吴妈吓得大叫:“海先生!海先生我这就去叫医生过来——”
叫医生有什么用呢…海拓南想,不过是向他证明,诊断书下得很精确吧。“萧哥,这次是什么行动,为什么不都用自己的兄弟?”陈豪对于白皑萧单独行动有些不愉快:“这几个人是汪三土的手下吧,地龙堂的人可不太好管理啊。当初说什么也不肯接就对了,让海拓南他自个儿消化去吧。”
“阿豪…我不是不相信你,但这次的事其实隶属于私人恩怨。”白皑萧弹了弹烟灰,酒吧里的气氛还未到高潮,只有流浪又伤情的歌手拨着廉价的吉他伴奏。
“我不想让弟兄们卷进去…”白皑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桌面上随着忧伤的情歌敲击节奏。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啊——”陈豪一激动就刹不住闸,白皑萧端起酒杯先干:“阿豪,有空的话把嫂子和小侄女安顿一下,最好能送出国…钱不够的话尽管跟我提。”
“萧哥,是不是要有麻烦了?”陈豪的话憋到一半,端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
“这些年咱兄弟的麻烦还少么…只是这一次,我预感不太好。”白皑萧低下头,摇晃着杯中的一丁点泡沫。
“干他娘的,我们出来混的脑袋就没从裤腰带上松下来过,怕死谁当黑社会啊!”陈豪一拍桌子:“萧哥,不管有什么事兄弟都不会当软蛋的!你要是把我撇开可就真不够意思了——”
“这一次你真的帮不了我…不仅如此,你,甚至你的家人还会成为制约我的软肋。”白皑萧叹了口气:“你现在唯一能为我做的,就是牢牢盯好龙行社里一切分堂的动向,一旦有人从背后作祟,我要第一时间知道并决策。”
“萧哥…你什么时候有行动?”陈豪的眼圈有些泛红:“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我带着皮狗和阿凯…两个人足够了。”白皑萧郑重其事得拍了拍陈豪的肩膀:“放心,凭我白皑萧的路子没那么容易就挂掉。”
“那是自然!”陈豪眼睛有点红:“萧哥,有句话我不知现在问算不算时候…”
“跟我何须如此客气。”
“你有想过洗手么?”陈豪把脸埋在酒杯之下:“其实刚才听你提起阿惠和小雅,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你今年也有二十七八了吧。”白皑萧停顿了一下:“小雅都已经上幼儿园了,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我这人没别的出息,不当黑社会也干不了别的。”陈豪咧嘴傻笑:“只是不想他娘俩跟着我有朝一日不得善终…虽然你还年轻,又没成家。正是事业上的好时候,这个时候我想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些…但你也该为以后考虑下。”
“阿豪,如果你想走…随时走吧。”白皑萧用腿转开椅子:“走了以后记得打个电话给我,不要在走之前打…我怕我会后悔,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留下。”
“萧哥你别说这种话,我阿豪最受不了——”陈豪把酒杯一拍:“怎么说我也得帮你把海拓南扳下来再考虑其他的,妈的,谁叫我上辈子欠你的!”
杯酒相撞,琼浆玉液倒映出来的却是难以言表的苦涩。白皑萧望着陈豪那张不仅称不上英俊,甚至可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