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轻含在和我聊过之后的第二天便出现在了“岛屿”里。眼睛不再是昨日的黯淡,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困惑,我想他大概是因为弄不清做出这种选择的目的是什么,结果又会是什么。就连我这个倡议人都不明白,但至少我相信手里有些事情做总能排解掉一些烦躁的心情。
不得不承认他的适应能力、学习能力都非常不错,仅仅用了半天时间便从见习服务员毕业了。加上相貌着实很不错,很快就成了店里受欢迎程度仅次于我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他的笑容,就算是面对着客人也是僵硬又苦涩的,兴许被接待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和谐,但放在我眼里这就意味着工作没能带给他期望的效果。
“来这么长时间感觉如何啊?”他上班一个星期后的晚上,我将他留到了最后,问出了这句话。
“挺好的,比我天天过着颓废的生活要好了许多。”
“那之前发生的事情还在猛烈影响着你的情绪吗?”
“有时候还会吧,不过至少在我忙碌的时候它会变得很安静。”
“也就是说在你下班后,它会将积攒下来的疯狂一股脑全都释放出来?”
“这是必然的,许多事情你越想去忽略就越会在不恰当的时间变得不得不去重视。忘掉和记住都不容易,也都不会没有任何的副作用,记住了又忘掉和忘掉了又回想都会让原本的悲伤徒添一倍,到最后还是得被迫遵循无聊的顺其自然。所以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改变的资格,只有接受的义务。”
他的话让我陷入了短暂的思考,我也面对着和他同样的处境,甚至有可能比他的还要严峻一些,但我却没有做到和他一般的豁达,或者不应该称为豁达,应该叫做承受。我一直都不敢让自己完全暴露在悲伤面前,总是或多或少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存放着美好的幻想,始终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些幻想到最后还是全部变得苍白。他肯定也有幻想,不过不是为了让自己在扭头时看到多彩的风景,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嘲讽过去的理由。
“你说的很对,我要想你学习。“
“还是不要学习为好,这样也许能让自己在逆流的悲伤中轻松一些,当却会迫使自己在某一刻错过某些重要的东西。”
“至少可以坦然面对不是吗?”
“你又错了,刚才那番话并不代表我面对了、承受了,只是在诉说自己的无力而已。坦然面对的人是不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的,在它们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无所谓来形容。”
“可我喜欢你的方法,那样就不会显得太过冷血。”
“冷血有什么不好?这个世界本就不是一直暖洋洋的,太过热血只会提早迎来焚毁的时刻。”
“你怎么总是有这么奇怪的想法?难道是因为写文章血多了,所以才总是说一些晦涩的话?”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这也和我的文章没有任何关系,我笔下的人物比作者本人还要丰满、细腻,我如果能有它们的一半也可以轰轰烈烈一场了。况且你不是全都听懂了吗。这说明你和我都有过相同的想法,只不过我大胆地说了出来,而你却将它们掩藏得很深。”
我无法否认他的话。我们都以为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当某一天某个人道出了我们逃避的东西,才会骤然发现,我们所了解的只是故作坚强的自己,真实的自己只有那些和我们有相同呼吸的人会了解。
“唉……败给你了,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这么半天都是我在说,你把我留到了这么晚总要有想说的话吧?”
“我都快忘了,你这几天表现的很不错。可你不觉得是在压榨自己的身体吗?当初我叫你来这里上班,可不是为了看你疯狂的模样,如果你真的摆脱不了心里的阴霾,还不如多休息一下,也给它一个膨胀到极限再爆裂成粉末的机会。”
“膨胀到极限再爆裂只会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心吧,我没事,你为我提供了一个如此完美的平台,要好好珍惜、利用才对。况且我压榨的也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记忆,我要把它们压到稍不留神就会漏掉的程度。”
“只怕到时候漏掉的不是你的记忆而是你的时光。记忆这东西没就没了,总会有新的去填补空缺。时光却不一样,你漏掉了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这个道理我懂,但有些记忆比时光重要的多,又比时光残忍的多。换作是你会如何对待那些记忆呢?”
“我……”
“不用回答!我不想知道你的选择,也可以说你用一举一动早已告诉了我,那些记忆和时光在你的世界里是并驾齐驱的。你一个都没有漏掉,也一个都没有真正抓住。我和你不一样,我会努力去抓住其中之一,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在许多年后感慨曾经的空白。”
慕轻含说完便摆着手离开了“岛屿”,他一定是知道我已经没有了可以回答的话,为了不让我难堪,为了不让短暂的关怀变成虚无,他选择了匆匆消失。
我十分感谢他用强硬的手段止住了我的话头,否则我肯定又会说出谎言,欺骗他也许没什么,主要的是我会欺骗了自己。他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时光和记忆对我来说都已经变成了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