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太和殿内,百官云集,净鞭三响,钟磐齐呜。
清廷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早朝朝会,在诡谲的气氛中开始了。
两班文武,原来是按品秩混合站立的,现在竟然站成了两个不同的方阵。
拥护袁世凯,要求将帝位禅让于“长天门”的,站在了右边。
支持隆裕太后宣布皇帝退位,拥护建立共和政府的,站在了左边。
右边的方阵,当然是袁世凯站在前边,他的身后,恭亲王、康亲王等王公贝勒,耆善、冯国漳、鹿仲霖等文武大臣,袁国仁、袁国义等新军将领,济济一堂。
左边的方阵,礼亲王、成亲王站于最前列。他俩身后,站的大多是皇室宗亲,以及并没有投奔于袁世凯门下的文官武将。
隆裕太后坐于珠帘之后的銮座上,她前边的鎏金龙椅上,坐着惺帝宣统。
黄金琉璃龙墀的台前,站立着的竟然是摄政王戴沣。
他高声宣布。“各位臣工,大清朝宣统七年十二月九日朝会现在开始。奏乐!”
皇家重大典礼才用的“大清龙曲”奏响。一百多个乐工,数十种乐器。以钟、磐、号、角、羽,笙、萧、琴、瑟、筝为主。组成了慷慨激昂,优扬激越的乐曲。把塞外风光、草原铁骑、攻战杀伐、皇权圣**揉合在一起,倒也黄钟大吕,荡气回肠。
一曲既终,音响犹鸣。大殿之中,余音绕樑。
庄严肃穆的气氛笼罩了太和殿。甚至掺入了几分悲壮的情怀。大清朝会,绝无仅有!
戴沣神情严肃,正气浩然。“各位臣工,今日朝会,事关重大!太后娘娘将向天下臣民宣布一件大事!请大家洗耳恭听!”
大殿之中一片肃静,突然,冯国璋跳出班来。“戴沣,你不是已经告病休假了吗?怎么又混入朝廷,混淆视听?太后娘娘,微臣请黜退戴沣,仍由恭亲王领政!”
他自知人微言轻,必须抢先发难,才能为袁世凯抢得话语权。
戴沣却不想给他机会。“冯国璋,你好大的胆子!殿下满朝文武,皇亲国戚,轮得到你发难么?破坏太后宣诏,罪在不赦!”
他之所以夷然不惧,完全是因为“帝仙门”在背后支持。总坛外总管德额齐带着他飞入宫中,以意念告知隆裕由戴沣主持朝会。德额齐化装为侍卫,就站在龙墀下边。
如此强援到来,连隆裕都已经腰板毕挺,无所畏惧了!
恭亲王奕劻。“摄政王爷,这些日子你病休,都是侄儿主持政务。你冷不丁来这么一出,倒是让人意外啊!请问,是谁把你带进宫里来的?”
戴沣。“小侄儿,还真的麻烦了你几天。不过,也让你威风了几天,过足了官瘾!眼前这一切都要烟消云散了,你怎么还管我是如何进宫的?太后娘娘,宣诏吧!”
袁世凯终于忍无可忍。“慢着!请问太后娘娘,你宣的是什么诏?”
戴沣。“袁督军,你胆子也不小啊!竟然敢质问太后娘娘?莫非翅膀硬了?”
袁世凯哈哈大笑。“摄政王,你说对了,袁某的翅膀当然长硬了。可那不是朝廷赏赐的,而是我自己一兵一卒苦心经营起来的!如今大半个中国都在我的控制之下,可以予取予求。跟几乎已经寿终正寝的朝廷讨些恩典,不为过吧?”
他志得意满,咄咄逼人。一副已经胜券在握的样子。
满朝文武似乎都已经不放在他的眼中。偌大的太和殿,也似乎已经盛不下他的身体!袁世凯的真面目终于全盘暴露,狰狞的狼子野心令人从心底发寒!
隆裕。“袁爱卿,今儿总算说出句真心话了。从出卖光绪皇帝投靠姑姑老佛爷起家,几十年间,从一名小小的管带升为直隶总督,新军统帅,朝廷不提拔你能有今天?现在倒好,你竟然反戈相向,彻底暴露丑恶面目,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再也不顾后果,慷慨陈词,揭露袁世凯的本来面目,不可谓不痛快!但朝堂之上公开撕破脸皮,君臣之间互揭老底,彻底反目,也实在是古今少有。
群臣果然大哗。大殿内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虽然双方说的大都是事实,却也不该公布于世啊!世界上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历史,不是一直尘封着,始终无人知晓吗!
袁世凯被揭开伤疤,固然老羞成怒。但他老奸巨滑,竟然干笑连声。“太后娘娘,你被侫臣蒙蔽了!本督自始至终忠于大清,救黎庶于危难,挽狂澜于既倒,只臂支撑着大清的天下!否则哪有太后娘娘这些年的尊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隆裕摇摇头。“袁爱卿,你说错了!就是这些年,国势才一年不如一年,甚至一天不如一天,不就是因为你这个大总督在祸害着吗j室有自己的问题,臣工们有各自的问题,但作为股肱之臣,你当然有更严重的问题!如今大势已去,你却背信弃义,落井下石。古今中外的侫臣,莫过于此者!”
她痛心的是,自己为了大清,还曾经以太后之尊,委身于袁世凯。但这个人渣,非但一点没有记情,反而反颜相向,反目成仇!导致了小朝廷今日的分崩离析!
她目眦欲裂,一脸怒容。直欲得袁世凯而生啖之。
袁世凯终于生气了。“隆裕,任你巧舌如簧,却始终掩盖不了你昏庸无能的本质。还是应天顺人,将皇位禅让于‘长天门’吧q日之势,恐怕不是你能阻止的了!”
大臣们目瞪口呆。他直呼太后名讳,已经是大不敬,操家灭门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