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怔怔的蹲在那里,脑中惊雷翻滚。
倒不是怕赢皓的这番话被旁人听去,赢皓声音孱微,以贾环听声辨位的本领,也只是将将耳闻。
其他人定然听不见的。
而且,就算听见了,也听不懂……
若非贾环是穿越而来,方才怕也听不懂赢皓那番云里雾里,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因为家中藏着的那个人,始终都在他心头牢牢惦记着的缘故,使得贾环对每一个和这个人有关的人和事,都非常敏感,所以才能在一瞬间听懂了赢皓的话……
也因此,他越发震动!
自当年接掌宁国府以来,贾环就始终心存戒心,让人暗中打听着当年的蛛丝马迹。
然而越打听,贾环心中越忌惮。
贞元朝废太子,追封义忠亲王赢衽,是太上皇一生中最宠爱,甚至到了溺爱程度的一个儿子。
在赢衽没被废前,对于太上皇而言,只有赢衽与他才是父子,其他的皇子,不过是君臣。
纵然后来太上皇与太子父子生隙,赢衽意图起兵兵变不果,被废掉太子之位,圈禁至死后,仍被追封为亲王之爵,并传于其长子赢皙承袭。
而后,赢皙,便是当时最受皇宠的孙辈第一人。
直到后来,因巫蛊事件,赢皙重蹈其父之祸,亦被圈禁后,赢历才出了头。
然而,历朝历代皇室都最忌讳的巫蛊之事,依旧没能够彻底打败太上元后这一支的子孙。
赢皙虽被圈禁,却依旧享受亲王之尊。
太上皇每年年节赏赐给宗室王公的御品,郑亲王府都冠绝宗室诸王……
由此可见,太上皇对这一支,是多么的宽容和溺爱。
然而,愈是如此,贾环心中也就愈是不安,对太上皇的腹诽也就越多。
他老人家睿智英明一辈子,偏偏在这件事上看不开。
难道他以为,真的能活一万岁,庇佑这一支一万年?
他现在对这一支愈宠爱,后继之君,就会愈发视这一支为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相比于这一支而言,其余任何皇子皇孙,都相当于“庶出”。
唯有这一支,是真正的嫡元子孙,比其他任何都更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这也是时至今日,士林中依旧有不少人为这一支说话,心向他们的缘由所在。
因此,可以预料到,太上皇龙御归天的那一日,就是皇帝对这一支展开无情打压的那一天。
不管谁登基,都容不得卧榻边,有一个比他更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而宁国府中,却藏着一个这一支所出的金枝玉叶。
无论哪个皇帝在位,在得知这一点后,想来都会问贾环一声:“你贾家,意欲何为?
意为废太子翻案乎?”
还是那句话,任何事,一旦涉及皇权,将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尤其是像贾家这样的军方巨头,更忌讳沾染此事。
如果贾环是一个冷血枭雄,那么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去,让秦可卿无声无息的消失……
就当这个人,从来都未出现过一样。
日后就算有人翻旧账,可死无对证,谁能拿他如何?
此举还能像皇帝表明心迹。
毕竟,秦可卿是贾珍甚至是贾敬时代的因果,与贾环无关。
可谓一举两得。
但是显然,他不能……
如果他这样做,他也不叫贾环了。
最重要的是,连赢皓都知道了这件事,更何况是,黑冰台和中车府……
念及此,贾环心中倒吸一口冷气,站起身来。
转过身,他看着目瞪口呆的赢遈,沉声道:“忠顺王,你涉嫌巫蛊咒上,大逆不道。
如今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灭口。
你还想抵赖吗?”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
忠顺王赢遈面色那看之极,厉声否认道。
不过他看到贾环一副冷笑不屑的模样,心中也怕了。
换做大秦朝内其他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勋贵,哪怕是牛继宗、温严正他们亲至,赢遈都不会忌惮。
因为这些人在他没有彻底倒台前,还都知道遵守人臣之礼。
如果是他们在此,赢遈有信心让他们守礼退下。
最不济,也是僵持着。
可是眼前这个小赤佬,和他们完全不同,是大秦朝第一异数。
太上皇在时,他有太上皇护着。
太上皇闭关,他有隆正保着。
那么多御史言官弹劾他的奏折,估计隆正帝连看都没看,就令黄门送进了焚烧炉里烧了。
尽管,赢遈也没指望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弹劾倒贾环。
可是由此可见,在两代帝王心中,对贾环的爱护,尤其是太上皇……
赢遈想不通,难道就为了一个已经死了三十多年的贾代善,和死了更久的第一代荣宁二公,太上皇就这般维护贾环?
可随即赢遈又每每否定这个想法,自古无情帝王家,岂是说着玩的?
连自己的手足和血脉都无情相待的帝王,又怎么可能惦记几个死人这么久?
可是除此之外,赢遈又着实想不出其他原因。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总之,面对油盐不进的贾环时,他打心底里感到忌惮。
他怕这个贾家莽三郎会忘记尊卑乱来……
因此,他面色愈发阴沉,目光忌惮,看着一步步向前走来的贾环斥道:“贾环,你休要放肆!孤王,孤王要去见太后!”
贾环闻言,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