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夏轻轻地荡起秋千,他们一起坐着,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觉得顾初年变得你快不认识了吗?”
对着秋千的荡起落下,灯光忽远忽近,映得顾初夏的脸忽明忽暗,看不清喜怒与动静,他怔怔看了许久才说:“我快不认识你了,小夏。”顾初年是变了,但是顾初夏又岂不是呢,他面色一仇恨,他却继续静静地笃定,“刚才你是故意的,是吗?”
二十一年的认识,十八年的相处,他了解她更甚她自己。她的聪明,她的狡邪,她的心思,他无一不知,只是不愿去臆测罢了,现在却不想自欺欺人了,那一幕,看到了顾初年的毒辣,又何尝不是暴露了顾初夏的狡猾呢。
“咯——”秋千忽而停顿,顾初夏叫点地,缓缓转过头却看着程奕然,不避不闪的眸子里没有丝毫被拆穿的凌乱,淡然镇定地丝毫不乱,漫不经心地只说了一句:“我永远都瞒不过你。”忽而她笑,“你都知道了吗?我和顾初年之间的事。”应该知道吧,你那么关心顾初年……只是她不想提及,就算释怀了,但是她连多提起顾初年的名字都觉得心口堵得慌。
他沉默片刻,还是躲开顾初夏灼灼视线,说:“爸爸和我说了。”
“那就不用惊讶我和顾初年闹成那样。”她平平静静地说,似乎诉着家常一般。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理所当然,这样的决然,比之三年,过之而无不及,顾初夏变得彻底了。突然程奕然觉得心头慌乱极了,又无措,这样的顾初夏让他始料未及,又毫无办法,只得紧紧握着她的肩:“对不起,顾初夏我回来得太晚了,中央局的事也谢谢你。”
她无所谓地笑笑:“不用说谢谢,本来就是被我连累的。”
这笑很荒凉,很无谓,眸光沉沉的,明明干净透彻,却似乎映不出任何倒影,他好像能看见这她的这三年了,会将一个人变成这样面目全非,那三年该是多样的刻骨铭心。可惜,他错过了,也不能重来,现在的顾初夏,他再也没有自信,不能确凿地说他了解她甚过她自己了。他问,问他自己,也是问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事情为什么都变成这样?
她只是冷笑,那目下无尘的眸子里不掀波澜:“三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和那对父女永远不可能相安无事的。”
程奕然的手忽然无力地滑下。心头针刺一般有细细的缝,微微的疼痛,他嗓音无力,仿若一瞬沧桑了好几分:“三年前,我不该走。”他在想,如果他不曾走,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呢?她会不会这样恨,这样狠,会不会她还是当初那个秋千上明媚的女孩呢?他走了三年,此后却要错失很多很多个三年了,他可以预知的,只是却无能无力,只能由得心脏里的针刺越来越多,疼痛积累成不再细微,所以他不断想象,假若他三年前没有走了,假若他走了但是早点回来……可是假若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自寻烦恼。
可是还是走了不是吗……所以还有什么意义呢?
十八年几乎朝夕相待,她也了解他,看得出此时他脸上的自责,痛心,有时候顾初夏在想,程奕然为什么给她一种父亲的感觉呢,总是充当这样的为她担心痛心的角色,可是她不想,她不看他,只是戏谑一般说:“现在我却不希望你回来。”
他苦笑:“三年已经很长了。”谁也不知道,为了早点回来,他如何用三年的时间修完所有医学课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是觉得晚了,慢了。
“其实回不回来都一样,也改变不了什么。”她突然转过去,揶揄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还是不信我是吗?像三年前一样。”她一向倔强,这三年虽然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却还是想知道。
顾初夏直直看进了程奕然温润的眸子,他如同静静流淌的眸子渐进起了波澜,跳跃的极快,似乎在闪躲,她却一丁点也不肯错过,便那样认真地看着,等着他的答案。
他心里砸了一块很大的石头,压着他,似乎很难开口说话,眼睑微垂,不再与顾初夏对视,温和的嗓音荡在风里:“都过去七年了。”
放下就不会这么累了,如果我告诉你,我三年前我上了飞机就后悔了,告诉你那三年每次想起你,就不会觉得累了,不会觉得那无聊的医术枯燥了,如果我告诉你我错认了你和初初,如果我告诉你我心里那张来年是你不是顾初年,如果我说那么多年我蠢到分不清爱情与亲情,如果我都告诉你,你会信吗?不会吧,连我自己都不会信呢?这些话是一块一块的大石头,压在我心头我知道有多重,多难受,又怎么能在在这个时候压到你心头去呢?所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不信就不信吧,反正你已经不在意了,何必解释呢?
程奕然温润的眸子里藏了太多太多,顾初夏何其聪明,他不敢看她,生怕她发现蛛丝马迹。
顾初夏看不到程奕然的眸子,听得他嗓音更清晰。是这风太冷了吗?连程奕然那副温润的嗓子都凉了几分,不再暖了。顾初夏听得有些刺耳,撇过头却,有些自嘲:“我怎么这样不知趣呢,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怀疑过顾初年说的话,我居然还这样问。”一秒钟,她便收起了所有疑似的伤感,可见她有多洒脱不在乎,淡淡说出的话她自己可能不知道有多冷:“奕然,你确实回来得太晚了,顾初年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