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可是六部之首,赶上一个强势的尚书,完全可以和首辅掰手腕。如今吏部还在欧阳必进手里,只是此老早晚要被解决掉,如果唐毅进了吏部,是有机会问鼎太宰的,试问徐阁老能干吗?
唐顺之一口喝干了姜茶,重重一顿茶杯。
“行之,你过分了!”
唐毅不以为意,“师父,如果这一次弟子能彻底击败严党呢?”
“哦?”
唐顺之神色一变,严党弄了一个麒麟出来,能驳倒,或者说,压制住严党,已经很不错了,还想彻底击败严党,怎么都像是笑话,唐顺之半点都不信。他沉着脸不说话,下巴上的胡须来回乱动,显得十分不快,小兔崽子越发不知道分寸了。
唐毅也不卖关子,赶快从实招来,“师父,说句大话,东南遍地都是我的人,严世藩三月派人南下出海,九月回程,十月船只到达舟山,而后换船,走海路北上天津,这一路的动作我都一清二楚!”
这下子唐顺之都吓坏了,眼睛瞪大,傻傻看着弟子,这小子也太狠了吧!他什么都知道,还装什么大瓣蒜啊?
只见唐毅负手而立,得意笑道:“严世藩聪明一世,利用所谓祥瑞,挽回圣眷,也是屡试不爽的妙招,胡宗宪玩过,他只是玩得更大!可惜,他糊涂一时,严世藩忘了一点,东南是我的天下,海上到处都是我的人,那些西洋商人都要和市舶司做生意,哪怕他再保密,只要出了海,就瞒不过我的眼睛!”
霸气!
还是霸气!
唐顺之在嘉靖三十五年入京,当时唐毅南下,师徒两个就分开了。唐顺之知道徒弟在东南的势力很大,可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唐顺之心里也没谱儿。
直到此刻,唐顺之才猛然惊醒,根本不是势力大小的问题,简直是一手遮天啊!唐顺之是又惊又喜,忙问道:“行之,既然你早就知道,怕是也有了主意吧?”
“没错,师父,严党之所以还能维系下去,关键就是那点圣眷,陛下对待严嵩朋友多过君臣,眼下严嵩老妻命在旦夕,陛下不愿意再给严嵩打击。如果借着麒麟的事情,让陛下对严党恶感更深,严党离着垮台也就不远……”
说着,唐毅伏在师父的耳边,把自己的主意说了一遍。
唐顺之听完,脸色都变了,他忍不住大呼上当,徒弟说的没错,这个主意至少值一个吏部侍郎,呃不,是吏部尚书才对!
吃亏了,吃大亏了!
……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唐毅早早起来,洗漱之后,乘坐着轿子,一路来到了西苑禁门,今天来的人可不少,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还包括张溶,朱希忠等勋贵,一个不差,全都赶来。
在人群中间,站着唐顺之和袁炜两位阁老,唐顺之还是老样子,闭目养神,宛如老僧入定。袁炜就显得活泼多了,他两只眼睛通红,手舞足蹈,状若酒醉。
见到唐毅来了,他几步过来,拉住唐毅,大声说道:“唐大人,你也一起去了天津,亲眼目睹了麒麟,给大家伙说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唐毅看了一圈,还有不好大臣将信将疑,唐毅突然笑道:“是,绝对是,和描述中的麒麟一般不二。”
袁炜哈哈大笑,“麒麟降世,那是陛下修德福报,本阁连夜做麒麟赋一篇,诸位是不是都要表示一番啊?”
新任的礼部侍郎高拱把嘴一瞥,“哼,袁阁老,半月之前,吉能犯宁夏镇,攻击固原,三天前把都儿兵犯辽东盖州,三千将士,战死大把,军情如火,这时候说什么神兽麒麟,说什么太平盛世,未免自欺欺人了吧?”
其他人听到高拱所论,也频频点头,其实何止九边,东南的倭寇再起,兵备副使汪一中,指挥王应鵬战死,天下各处兵连祸结,南直隶又遭了灾荒,这么多大事不处理,为了一头所谓的“麒麟”大动干戈,实在是不值得。
见有人频频点头,赞同高拱的话,袁炜可不干了,厉声驳斥道:“高肃卿,别以为就你一个人知道体恤百姓,知道天下苍生?大明朝万里疆土,难保不会有点小问题,可是天降麒麟,就代表嘉靖盛世,乃是上天承认的,你们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本阁劝你们一句,嘴上都留个把门的,不要胡说八道!”
高拱虽然和他官位悬殊,可是也看不下去袁炜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眼下景王危险,他又全力巴结严党,充当严党的走狗。就算成为了大学士又如何?不还是一条可怜的狗吗!高拱扭过头去,懒得看他。
就在这时候,严嵩和徐阶的轿子先后赶到,和往常的虚与委蛇不同,两个人都沉着脸,连句话都懒得说。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皮,要真是让严嵩弄出了什么狗屁盛世,徐阶就死无葬身之地,生死一搏,徐阁老抖索精神,到了自己这一边,冲着大家伙微微颔首,自信十足。
手下人也都被感染,一个个斗志昂扬,严党那边,更是士气高昂,双方就像是争相膨胀的两个癞蛤蟆,都努力让自己变大,好吓唬住对方。
唐毅看在眼里,心中好笑,随着太监,进入西苑,向嘉靖行了大礼之后,分列两厢。
难得,今天的嘉靖竟然换了一件衣服,虽然也是道袍,前后绣着滚龙纹,看起来和龙袍有几分相似。
等到磕头已毕,嘉靖急不可耐问道:“严阁老,麒麟可带来了?”
“回禀圣上,麒麟已经由严世藩亲自护送,只等圣上传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