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炜死了,作为名噪一时的天子宠臣,不到两年时间,骤然而贵的内阁大学士,袁炜爬起来的快,摔下去的更快。
无声无息,他的葬礼甚至没有人参加,凄凉冷清,嘉靖也一言不发,只是下了一道不咸不淡的旨意,让袁炜的儿子扶灵归葬,一点该得的礼遇都没有。
二十年的马屁精,祖宗一样奉承着,就换了这么一个下场,袁炜固然有错,可是嘉靖的无情更让人心惊肉跳,胆战心寒。
虽然袁炜死得安静,可是对于朝局来说,却一点也不平静,相反,是投下了一颗震撼弹。
随着景王发疯,袁炜暴毙,裕王成为帝国众望所归的继承人,再无任何异议。朝堂之上,有关裕王和景王两派的争夺就此退出舞台。
越是独一无二,就越是难以自处,唐毅由于办案,无法面见裕王,他还是写了一封长信,送给了高拱,详细诉说了他的看法。
建议裕王韬光养晦,凡事不争,谨守儿臣的分寸,调理身体,呵护世子,最好能再生几个娃,比起拉拢多少大臣都有用处。
你已经是事实的储君,还去争,还去夺,你想抢皇帝的权不成?
高拱接到了唐毅的信,冒了一身汗,自从景王倒台,好些大臣都主动联系他,还有人借着国子监成绩不错的借口,向朝廷推举高拱,说他才学盖世,是当世能臣,应该重用云云……
高拱还有些肖动,可是看完了唐毅的信,他彻底冷静了,不是你出头的时候,就不该冒出来。
经过高拱的劝说,加上裕王本就是懒散的性子,索性把王府关闭起来,不见外人,专心当他的宅男。
裕王和景王退出,清场之后,朝堂的势力就越发明晰,严党和徐党,已经到了最后决战的关头。
双方都在酝酿着下一步的行动,严府紧闭的大门总算是打开了,严嵩在丧妻一个月之后,勉强从悲痛之中恢复了过来,只是他的眼睛花了,耳朵也聋了,后背越发弯曲,说话颠三倒四。
生活起居,一刻也离不开人。
任谁看到严嵩这个样子,都会心生凄凉,摇头叹息,他如何能担当起帝国首相的大任啊!
严嵩的干儿子和干孙子们,一个个垂头丧气,都跟霜打的茄子,一点精神头也提不起来。
就听万寀叹道:“东楼公,阁老怎么老成这个样子啦?我们这些人看着心疼啊!”
“是啊,是啊,阁老就是遮风挡雨的大树,要是阁老有个闪失,我们可怎么办啊?”董份低声说着,还沾了沾眼泪,其他人都跟着发愁。
严世藩看他们士气消沉的德行,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还没完蛋呢,你们就急着哭丧,真是一帮子废物,饭桶!
严世藩在地上走来走去,思索了再三,突然发出夜猫子一般的怪笑,听的人毛骨悚然。
万寀急忙问道:“东楼公,您是不是有主意了?”
“主意吗?早就想好了十八套,就看怎么用!”严世藩得意笑道:“你们知道我为何放任唐毅查三泰票号的事情吗?”
万寀和蔡云程正是负责此事的,他们眉头深锁,茫然地抬起头。
“真是笨蛋!”严世藩心中暗道,他得意一笑,“告诉你们也无妨,就是可惜了一条来财的路子。”
虽然大难临头,可是出于本能,一听到赚钱,都来了精神,一个个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严世藩十分享受被众人崇拜着,那种感觉太舒服了,就好像他还是如日中天的畜老,足足品味了好一会儿,直到大家都忍不住了,严世藩才嬉笑着解开了谜团。
一年就能赚几倍的利益,哪怕是最兴旺的丝绸纺织也做不到,唯有通过金融手段,才能最快敛财。
当年在辩论市舶司的时候,唐毅曾经提出过金银差价套利的设想,只是当时海面不靖,操作有困难,就被搁置了。
很多大臣都当是一个笑话,可是严世藩不这么看,他觉得这是天赐良机。
回去之后,严世藩苦心琢磨,又派遣人手去日本探路,经过了三次失败之后,别说,还真让严世藩给打通了商路,他买通了一个倭国的大名,又收编了两伙倭寇,弄出了十几艘船的商队。
他们挂在了王直的名下,暗中却受严世藩的操控,他们选在了登州出海,每次携带着贵重的生丝,瓷器,还有价格昂贵的奢侈品,一部分送给倭国大名,一部分在当地交易,全都用金子结算,同时又抛售白银,换绕金。
最初一次能赚三四万两金子,最多一次有十几万两之多,这些金子通过三泰票号,运到江南,换成银子,然后再去倭国,循环往复,数年时间,严世藩弄到了七八百万两之多,而其中一百多万两给了嘉靖,还有几十万两撒给了内廷诸珰,雨露均站,而真正的大头儿都留在了严世藩手里。
这个秘密严世藩本想一直藏在心里,可是到了生死关头,他不得不公布出来,好提振军心士气。
谁知道他说完之后,在场众人,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都不敢说话了。
“怎么,你们都傻了不成?”严世藩怒吼道。
蔡云程打了个冷战,五官都缩到了一起,跟吃了苦瓜似的,哀叹道:“东楼公,你怎么通倭啊?”
其他几个也满脸愁云,差点哭出来。
在嘉靖的眼睛里,很多咬牙切齿的罪行并不当回事,例如贪墨,他认为无官不贪,无人不贪,所谓清流,不贪财而贪名,甚至更可恶。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