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阵子。
也不知走了多远,厉雷忽然踩到脚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不是冰雪该有的触感。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夏绫问他:“怎么了?”
厉雷没说话,蹲下身体,有些颤抖地去挖那块雪层。长年混迹战场的他,心里隐隐已经踩到脚下踩着的是什么——那是冻硬以后尸体的触感。他祈祷着,希望那具尸体千万不要是自己的儿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雪层挖开。
幸好,不是。
雪层下,是一张陌生的脸,惨白而扭曲,神情间还凝固着死亡一刹那的不可置信和惊恐。厉雷仔细辨认了下,见那尸体穿着廉价的业余登山装,手腕上戴着荧光手环,正是一路上跟随他们并且引发雪崩的那队人。
他把这个发现对夏绫说了。
夏绫的心情有些复杂,看这尸体死得这样惨,她很同情,但心里也有着幸灾乐祸和愤恨——如果不是他们乱喊乱叫,怎么会发生雪崩?如果没有雪崩,她的绍辉又怎么会不见了?
一愣神的工夫,厉雷已经把附近的雪层挖开了不少。
只见雪层下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都是之前那队旅行团的人。
夏绫也去帮忙,用力地挖剩下的雪层,她心里怀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恨不得一瞬间就把附近的雪层挖完,好让她确认绍辉没有死在这里。
她宁可在这里一无所获,也不要看见他的尸体。
也许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祈祷,当附近的尸体都被挖出来后,果然,没有绍辉。夏绫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浑身脱力,跌坐在地上。
山风吹过她的发丝,一络一络地打着结,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雪水。
厉雷把那些尸体上的行囊都检查一遍,把食品和药品都搜集起来。由于这场雪崩,他们在山里耽搁的时间会比预计的长,多搜集一点物资准没错。
做完这一切,他对夏绫说:“走吧,我们继续去找绍辉。”
她最后看了这些尸体一眼,尽力不去想象如今的绍辉变成了什么样,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两人走了很远,没发现绍辉的踪影,又换了个方向继续搜寻——这次,在一个小小的雪坑里,发现了孩子落下的一只手套。
“这是绍辉的手套!”夏绫三步并作两步上千,把那手套捡起来。她不会记错,这是她亲手替他选的款式和花色,出发时亲手戴到他的小手上。
她放下手套,在四周搜寻,甚至与厉雷一起挖开雪层……
然而,除了那个手套,他们一无所获。
近在眼前的希望被无情地熄灭,这比得不到任何希望更让人受打击。夏绫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跌坐在雪坑里,泪水从眼角渗了出来。
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在大自然蛮不讲理的力量面前,该是多么脆弱不堪一击。失去了大人的保护,他该怎么活下去……
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
“绍辉一定不会有事的。”厉雷的声音。
这次,却没有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安慰。她蓦然转头,透过迷朦的泪水恶狠狠地瞪他:“你为什么不去救他?!雪崩的时候为什么不救?!他那么小,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你是他爸爸!你是他爸爸你知道吗?!你为什么不救他?!”
一声声,哭得肝肠寸断。
厉雷搭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没做声。
当时情况那样危机,他根本无法思考,而身体在第一时间做出的本能反应就是把她护在怀里。如果,在他们母子间只能选一个的话,他会选择她,尽管这样对绍辉很残忍,也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可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失去了她,他的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她并不理解,哭着,狠狠地摔开他的手:“你不配当他父亲!”
厉雷默默承受着她的愤恨,无可辩驳。
抬头,天色正一点点变暗,他哑声说:“小绫,我们要找地方住下来了,不然会冻死在雪山里。”
她哽咽着说:“我要去找绍辉!”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走。
他一把将她拉近怀里:“听话!”
她用力去挣他的手,还在哭:“我要去找他!万一他还活着呢?……他一定还活着的!可是,夜里这么冷,他要怎么办?万一撑不到明天早上怎么办?!”
“山里黑灯瞎火的你怎么找?!”厉雷终于怒了,“夏绫你给我老实点,找个地方去休息!要找孩子是吧?好!我去!你要是掉进雪坑里出了什么事,等绍辉回来了我该怎么对他交代?!”
她这才止住了哭,抬头看他。
“你去?”她有些犹疑地问。
厉雷拉着她的手,往山壁边走:“我知道该怎么在野外生存,比你安全。现在我给你找一个山洞,你好好休息,等明天早上,我会带着孩子回到你身边。”
他的声音很稳,不容置疑。
夏绫不说话了,低着头,一步步跟着他走。
走了许久,才抵达一个山洞。
他进去,替她生了火,自己又匆匆地钻出去。
夏绫望着他的身影一步步朝风雪中走,那么俊美矫健的男人,此时在大自然的呼啸前也显得摇摇欲坠和渺小。她忽然后悔,不该对他发脾气,孩子走丢了不是他的错,在雪崩的情况下,他能保护住一个人已经是不容易。
“厉雷!”她冲到山洞口,叫他。
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