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带我来这里?”覃楠兮摇了摇被司徒逸牵着的手,不解的看着四周。
城门望楼上,戍夜的将士已知趣的退了出去。小小的两座四方望楼,一左一右,隔城楼而望。仿佛悬浮在夜空中的一对警觉的眼睛。孤独而幽冷的看护着关城内外的静谧。四柱一顶,八面通透,居高临下,有这高处不胜的寒冷,亦有高远超绝的视野。只是,这样的小望楼,狭窄昏暗,两人站在其中,已略显拥挤。
这夜风轻,可到底是哈气成霜腊月。覃楠兮仍然冻得瑟瑟发抖。见司徒逸沉默不答,也不再追问,只缘着他专注的目光,望下城去。
月光昏暗,依稀能辨的清,城门外的窄道旁,左一团右一堆的蜷缩着的,是些北归的难民。白日里,城中迎接凯旋之师,这些无根无依的难民被驱赶到黑暗中躲避。只有真正的黑暗降临时,他们才敢瑟缩着继续自己苦难无边的日子。
“逸哥哥~”覃楠兮看着他越锁越深的眉心,低低唤了一声。
司徒逸未料到亲眼撞见难民的艰涩,一时怔忪。听到她的轻唤随意回神过来,转头看见她瑟瑟发抖的肩,不觉心疼,暖暖一笑,将她拢进怀里,柔声解释:“城里到处都是眼线,这里清静些。”
“眼线?是长平亲王的人?”
司徒逸点点头,温暖的手心缓缓的抚着她的瑟瑟的背脊。
覃楠兮乖乖伏在他颈弯里,手指摩挲着他领口上精细的夔字纹,低问:“既然你知道他并无容人胸襟,为何还要冒这么大的险?”
“冒险?”司徒逸低叹一声,摇了摇头,他这么做,是有不得不为的缘由,却也是他自己深觉当为而为。他原以为自己的努力,可以多少减轻些拼命的寒苦,可大战结束,他目之所见,却是他们生而更艰。
松开一只手,指向城外露宿的难民,司徒逸仿佛自我安慰般道:“你看他们,纵再辛酸寒苦,只要没有战乱,他们终究还有一线生息。”
覃楠兮哀悯的看了一眼城下的人们,轻声安慰彼此道:“好在战事平息。若不是有你,这战乱还不知要到哪一日才息!”
司徒逸摇了摇头,苦笑道:“哎,这战事,说到底,只是我们这些人的手段!兴乱起战的也好,利用战局的也好,平乱息战的也罢,不过都是以祸为阶。战事一罢,乾坤变幻,封王拜将,荣华富贵,各自如愿纳入囊中。我们这些人,又有谁会在意他们的生死和辛酸?”
“逸哥哥,别这么说,你和他们不一样。”覃楠兮忍住鼻翼的酸涩,紧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原本,只是想探问他的冒险之举是否和自己的父亲有关,却不想勾起他心底最深的无奈和愤怒。
“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场中人,我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司徒逸自嘲道,笑意里带着无限的哀凉。
覃楠兮哀哀沉默,无言以对,他说的不错,利禄场中,谁又能独善其身?
“若这一次,我不这么做,将来只怕是再没有机会了。好在,如今赫洛已死,乌达也已老迈,李勖还朝,将来袭了光烈伯爵位。至少,七八年,甚至十数年间,北狄是无力进犯了。”司徒逸淡淡说道,悠长的叹息里敛尽了自己的无奈和哀伤。这已是他勉力而来的最好结果了,虽有遗憾却也有宽慰。
“为何将来再没机会?”覃楠兮惊问,心间骤然泛起的恐惧,将她软软靠在他怀里的脊背都冻的笔直。
司徒逸拢着她转身,将她藏在怀里,避开城头偶起的夜风,也恰恰让自己的目光避开了城下那些蜷缩的难民。带她出守备府是深觉那里憋闷,他也不想自己心底的愁绪感染了她。
低头看着她,司徒逸的笑意渐渐轻松湛然:“不是有人说,今生所愿,只在执手相依,高山流水?想想,若学学范蠡,与心爱美人泛舟红尘,作对儿神仙眷侣也不错!”
覃楠兮听罢,也顾不上羞怯,惊喜抬头道:“你是说,你真要引退?”
司徒逸低头凝着她,笑道:“一条死路,一条退路。我难道选死路不成?”
覃楠兮微嗔道:“既然你早先便已明白那是条死路,为何还要这么做?还临阵改变确定的方略?”
司徒逸笑意更深,逗她道:“是楠兮姑娘忧国忧民,让我‘顺势而为’的啊!我怎敢违逆夫人意思?”
覃楠兮眼底惊漪泛起,颤声道:“真是因为我,我说的话?”顿了片刻,忙又接着解释:“当初爹爹命我带阿素夫去寻你时,除了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交代的。逸哥哥你怎么这样糊涂?将我的话当成爹爹的意思?”
司徒逸听罢,却是眉心微拧,连语声都仿佛都被夜寒浸冷:“我几时把你的话当作先生的意思?”
“柳先生说,你原本只打算解潼关之围,可你突然将几大节度使都召来,还一气追寇直至云泽以北。先生说,那都是因为,你在战前收到一封秘信。他,他怀疑那封信……”
“怀疑那信是先生所递?”司徒逸面无表情,修长却粗糙的手指,心不在焉的抚着覃楠兮颊边吹散的发丝,许久才接道:“将在外,君令尚可不受,何况只是提前议定的方略。阵前变化万千,相机而变才是正常。若卿他,或许只是担心我此举冒险过大,急怒过了些。”
司徒逸并没有像以往几次一样,替柳七解释,他无意针对她的父亲。他无关痛痒的话,听起来更像是敷衍,然而,看着他敛满清冷月色的双眸,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