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漪当年千般算机,怎么都未料到人算不如天算。眼下听他说起这些挑痛心尖的事,不觉恨的牙根儿痒痒:“这么说,你这是回来复仇的?可恩怨有头,算机你们母子兄妹的人始终是我,你找我就好!何必牵累我萧家上下?我萧家陇西望族,百年声名,竟旦夕毁在你手里了!那么多人的头,那么多的鲜血!司徒逸,你难道不怕报应吗?”说到伤心处,萧漪气得浑身颤抖。她剧烈起伏的胸腔里,呼吸声浑浊深重,仿佛一只残破的风箱,还在勉强持续着生息。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面对这样尊贵却狭隘自私的妇人,司徒逸是无论如何,都说不清家国天下事了。既然说不清,不说也罢。低叹了一声,他起身端起桌案上的茶盏,缓缓递到她手边。
将死之人,他无心也无需和她清算什么。
萧漪却不领这情,她死盯着他,使尽浑身的气力,解恨般将他手中的茶盏狠狠打了下去。
细白莹润的雪瓷茶盏,翻倒在厚厚的绒毯上,心有余悸般的微微抖动着。泼洒的凉茶,洇入绒毯上绚丽的富贵牡丹之中,顷刻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暗团团的一片阴影,就像是满地锦簇花团上赫然生出了疮疤一般,触目惊心。
司徒逸看她如此,只好拍了怕手,回身安然落座,沉静道:“司徒鲲的事,我也有耳闻。毕竟有爹和翀弟的情分在,夫人若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尽管吩咐。”
萧漪原就愤怒,听了爱子的名字,更像一只狂怒而病弱的母豹一般,瞪大了双眼,狠狠盯着司徒逸,切齿声嘶嘶作响,在静谧的侯门深处,那声音分外清晰亦分外无力。
她看了他许久,忽然神色一松,嚼着阴森的笑意缓缓道,“是有件事,要请大公子去做呢!”
“夫人请讲!”
“以大公子如今的地位身份,若想调阅兵部旧档,可谓易如反掌。不如,大公子就好好的去看看。二十二年前,那自阿米里山来的火漆军报,是何时到京?而你爹他又是何时出发的?再好好推算推算其中的时日!我听说,你爹他只晚到了三天。哈哈哈哈,短短三天!”萧漪说着,仰身靠向背后的锦垫儿,笑的得意而狂妄“他能征善战又如何?他满心里只有你娘又如何?没有权力和地位,没有敕令和兵部的文书,我看他怎么去救她!”
二十二年前的阿米里山大战,司徒逸的母族全族战死。父亲的援兵三日后才到。这是司徒逸亲历的往事。那短短的三天,一直是父亲和司徒逸心底最深的痛。难道这不是天意?司徒逸听着萧漪诡异阴险的笑声,惊立而起,满眼的疑云骤然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