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楠兮脖颈处的伤不重,腿伤也只需休养就好,司徒逸见她无碍,只留了三四日便回了戍北大营。原本就清冷的将军府少了柳七、阿萝和司徒逸就更显清静寂寞。
闲时的光阴尤其易过,转眼半个多月过去,已入了腊月,云泽的雪也越积越厚,四下里只有浑天浑地的洁白。覃楠兮自想通透了诸事以来,人也忽的变的沉静了许多,少了往日的嬉闹也少了对柳七携带佳音而回的期待,镇日只在司徒逸的将军府里平静的养着伤,只是时不时的,会一个人依着窗棂,凝望着青兰无底的天穹出神。
可小飞却不同,她闲散惯了,又没有那么些大事压在心头,闲呆了几日便熬不住了,窜上跳下的折腾着要去外面浑耍,覃楠兮拿她没办法,这日一早也只好允了她出府。
没了小飞聒噪,也是拣了个难的的独处时机,覃楠兮百无聊赖又不愿碰触心底的谜海,便索性躲进司徒逸的书房,想寻一册好书来静静心。
抬眼见他架上的一垒垒卷册中最末的一角上,一册《南华经》静静藏着。覃楠兮不觉霁颜,她素来喜欢庄子,于此时心海汹涌之时得见更是喜从心来,想着便抬手将卷册取下,当即展开读了起来。
落眼处只见:“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这些都已是烂熟于心的文章,再读也只是随便拣一段来回味罢了,猛然见了这段《鼓盆》,覃楠兮在唇底默吟了两遍,忽然觉得这份淡然生死的旷达,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力量对她的执拗的一份戒示。她不觉又低头细看了几遍,才见书简角落里,添了司徒逸龙飞凤舞的几个行草小字,写的却是:“通达与否,自有天地知晓,何须惠子知?迂哉。”
覃楠兮看罢,哑然失笑:“他竟觉的庄子迂?”笑罢又将他的批注细细读了几遍,竟忽然有种洞开之感,不觉认同起他来:“也对,临生死,悲是不悲,自知,天地知,又何须惠子与他人知晓?至于通达与否,说到底,也只是己身与天地万物间得一线关连,本就与他人无碍,何须令天下人知自己达与不达?欲人知自己的通达,可不就是迂吗?
覃楠兮一面想着,一面缓缓向书案边去。
她的腿伤还未痊愈,行动仍然有些不便,可她全副心思都在手中的书册上,只顾看的欣然,脚下失了小心,不慎被砖石的缝隙一绊,险些跌倒。覃楠兮本能的顺手扶住书架,人虽站稳了,可手指却牵下了架上的一个锦盒。
只听一阵嘀嘀嗒嗒的撞击声,那锦盒已散开在地上,从里面滴沥流丟的滚出了几颗红艳艳的珠子。
“海棠红?”覃楠兮立刻就认了出来,这些珠子与当日百花会上司徒逸送她的那一颗一模一样。原以为海棠红只有一颗,却没想到司徒逸的书房里竟然藏着这么些。她刚弯腰拣起两粒,就见猩红的毡帘一闪,司徒逸竟一身明朗走了进来。
覃楠兮忙起身,迎着他福了福,道:“将军怎么突然回来了?”
司徒逸猛见她在自己房中,也略怔了怔,就快步上前扶住了她,他不多询问却也不答她,只仔细的看了她脖颈的伤处一会儿,又低头不放心的看了看她的脚,才欣喜道:“他们回话来说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还怕他们诳我,看来是真的。”
覃楠兮也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脚,扬唇道:“自然是真的了,这里谁敢诳你!云泽是你的天下,只怕是连砖缝里藏着的虫螽都逃不出你的明察秋毫,何况你府上的人!”
却见司徒逸闻言眉心隐隐的跳了跳,转而落向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他知道她始终对梅娘一事心有芥蒂,方才这话似乎又带试探,可他偏偏也不愿多说,只迅速收敛了眉宇间的不虞,岔开话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飞哪里去了?”
覃楠兮本只是话赶着话戏说了一句而已,她其实已不敢再去探问梅娘母女的下场,可因为他们两人各有心结,这话听着才仿佛别有意思一般。
见他避而不谈,她也不敢再说,应着他道:“小飞哪里是闲的住的,今日一早就出府散心去了。我独自无聊就想到你这里寻册书来看看,却不小心打翻了个锦盒。本想趁着你不在,都拣起来原处放好的,没想到竟被你撞见了!”说着向他摊开手掌,将掌中的珊瑚珠递向他,又歪着头冲他嫣然一笑,活似个犯了错的孩子在祈求原谅。
司徒逸见状,自然是舍不得恼她。只是他伸手接下那两颗珊瑚珠时却忽然失神的楞了片刻,随即也就自己回神过来。他匆忙将珠子放进锦盒中,转身放回到架顶。转身时有些刻意的转话道:“楠兮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突然回来?”
他不恼,她自然是乐意的,也不深想,只顺着他道“这是你家,你回家不是很正常?不过看你进门时高兴的样子,难道是有什么好事?”
司徒逸点点头,扬唇道:“确实有两件好事,你是要先听你的还是我的?”
“你的?我的?”
“过了正月,你哥哥奉命去接回前朝昌义公主,一行人会路过云泽。你不是一直担心先生和你家中的情况?这次能见到你哥哥,就可以亲自问问,这可不是好事?”
“我哥哥接回前朝公主?”覃楠兮愕然,顿了顿又问:“那前朝公主不是已经回朝了吗?”
司徒逸摇摇头道:“哪里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