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坊外,一列车队旁,一群人正和州兵们推搡,双方吵得面红耳赤沸反盈天,一名八字胡的男子正看着那些马车两眼放光。
今日是这帮穷鬼发钱粮的日子,为了避免穷鬼们偷奸耍滑拿了钱粮转身说没钱他急赶慢赶总算是赶在马车还没卸货前‘及时制止’免得事态‘失控’。
“江掌柜,这帮穷鬼反了天竟敢推三阻四,要不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一名刀疤脸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道,上门要债除了要‘讲理’还要亮胳膊,这帮平日里唯唯诺诺的穷鬼竟敢炸刺真是不识抬举。
那名被称作江掌柜的男子摆了摆手,这些马车上的东西自然是要拿走免得给穷鬼贪了可拉车的不能惹,这帮人似乎和新任州司马杨济有关系,其实也就是和新任巴州刺史宇文温有关系,要是弄出事来他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东家有吩咐要见机行事莫要惹到那宇文使君,所以事情关键就在能不能‘以理服人’,只要让这帮穷鬼还债那这些钱粮就可以直接当做利钱运走也免得装装卸卸浪费时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要说宇文使君,就算宇文总管在这里也得讲道理不是!
就在这时,军坊里涌出一大群人来,为首之人二十五六岁年纪样貌堂堂气势比那帮穷酸州兵高出一截,走到前面便朗声大喝说谁敢闹事冲击军坊便要去州衙走一遭。
江掌柜挤出笑容上前自我介绍了一番并将来意说明,那人倒是客气自报家门说是新任州司马杨济,江掌柜见遇着正主自然是沉着应对要对方‘评评理’。
“杨司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些人欠下许多钱都是有借据的,如若不信在下愿与这些人对簿公堂。”
“既如此,江掌柜可与他们慢慢讲何苦要抢这马车上的东西走。”
“这不是省事么,他们欠下的利钱眼前这些肯定不够所以不会拿多,只要清点好了直接运走也免得搬上搬下麻烦。”
杨济闻言笑了笑说这些是发放给军户们的他还得回去交差,若是没有各家各户的画押没办法给使君交代。他建议对方等这些钱粮发完了再一家家上门收账这样对大家都好。
理是这么个理但江掌柜哪里愿意,这帮穷鬼见了米就恨不得生吞了如同旱地般要是有水落下去哪里还能弄出来,他月月派人上门催债打也打皮了碰到光棍的更是要钱没有要命拿去,这些钱粮真要发到家里他们再上门要最多只能拿到四成。
他的算盘是拿到八成。剩下一点让穷鬼们饿不死就行,这帮军户欠了债几辈子都别想还清所以就是东家的‘庄稼’每月都有‘收成’,只要是饿不死就可以一直还下去。
江掌柜见着杨济‘不讲道理’便说要请宇文使君主持公道,话音刚落便见一名年轻郎君从后面转了出来问是谁要他主持公道。
得知面前之人便是巴州刺史宇文温,江掌柜心中一凛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说明情况。宇文温只说这钱粮是他命人发的就是要赚个好名声也不会妨碍后续收账,若是发都发不到就被你们拿走莫非他这钱粮白出了?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江掌柜也知道事情算是到此为止,正要偃旗息鼓退到一边旁观时却听得对方问军户们到底欠了多少钱他心中一喜觉得有戏。
“回使君,这些人一共欠了....”他一边翻着账目一边说着,宇文温不耐烦的一挥手说:“先问一个,这全有欠了你们多少钱。”
江掌柜翻了翻账目随后说这本金两贯利滚利如今欠下三十二贯,宇文温闻言不屑于顾:“这么少?”
在场州兵闻言俱是侧目:这位使君说话真轻松,他们自己若是卖身为奴最多也就值三贯钱,还这么少。不过想想对方的身份也就释然,其他不说光是在西阳城里改建府邸花掉的钱也不知道有几多。这三十二贯对他来说还真是“这么少”。
“这样吧,好事做到底,全有的债本官还了。”
听得对方这么一说江掌柜差点脱口而出说个“好”字却硬是忍住了,有人肯还债当然是好事可眼前这位的钱哪个敢拿再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套就等着找茬。
江掌柜正支支吾吾间宇文温嗤笑一声问这军户们到底欠了多少钱他一并还了,在场的州兵们闻言俱是哑口无言,他们每户欠的钱不止江掌柜这一家,笼统算起来每户欠债都有数十贯,这将近六百户的债要是都给宇文使君帮还那得多少钱?
州兵们不识字要算数更是难上加难只知道这是个大的不得了的数,江掌柜闻言也是惊得差点连账目都拿不稳,宇文温这般大的口气让他有些吃不准。
“这里的军户就按六百户计。每户在你江掌柜这边借的债就按全有的三十二贯计,这样满打满算也就两万贯,到本官府邸去拿。”
“铜钱没那么多,用绢帛总是可以的吧。”
众人闻言哗然。所有州兵都是目瞪口呆:两万贯,那得有多少钱啊!
全有等人看着宇文温的眼神都变了,他们觉得三十贯钱就已经多得数不胜数这两万贯莫非是要堆成山,江掌柜听得对方这么一说冷汗都流出来。
他不是不相信这位败家郎君能给得出两万贯,他根本就不敢去拿,且不说到这位府里拿了钱帛能不能活着走出去。要是让宇文总管知道了怕是要再加两万。
是两万兵,也不用从安州调,黄州总管肯定是要亲自领着兵杀来巴州要为这烧包的宇文使君‘主持公道’,江掌柜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