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掌柜似乎对西阳城很感兴趣啊?”刘掌柜笑着说道,如今他陪着蜀地来的梁掌柜,坐在第二辆马车,一同前往邾国公府,面见邾国公宇文温。
“听闻邾国公治州,百姓安居乐业,原以为是赞誉太过,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西阳城只是江北一小城,比不了别处,不过邾国公确实呕心沥血,上任将近两年,巴州户数翻了一倍。”
“若是梁某有幸,下次来的时候,想必西阳城会更加兴旺了。”
“承梁掌柜吉言。”
“刘掌柜,我们东家是诚心要定下新的买卖,一会还得刘掌柜美言几句。”
“哪里哪里,李东家能运来粮食,国公自然是青睐有加,无语刘某多言。”
化身梁掌柜的刘桃枝,在‘热情’的同刘掌柜交谈之际,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对方的眼睛,他在观察对方是不是在说谎,或者有别样的情绪。
刘桃枝出身卑贱,年轻时作为元魏怀朔镇队主贺六浑的马奴,跟着郎主出生入死,多年之后,郎主成为朝廷的权臣,是为齐王高欢。
高欢故去后,刘桃枝继续伺候高欢的儿孙们,为高齐所有的皇帝服务,见识了血腥的权力斗争,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
按照他的观察,刘掌柜的神态很自然,没有丝毫游移躲闪,也没有额外遮掩不安的小动作,这说明一切正常。
那个即将接见他和李圆通的邾国公宇文温,当然不是真正的宇文温,偷天换日的计划看起来进展顺利,但不妨碍他起戒心。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靠自己才是真的,所以必要的戒备是要有的!
那个假宇文温是乞丐出身,虽然经过数月的调教,谈吐、举止都有富贵郎君的样子,但假货就是假货,迟早会露陷,一个晚上外加一个上午的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此人身上的伤口,是刘桃枝亲自动刀弄的,尽可能在不危及生命的情况下,遮掩原本的样貌特征,也就是尽可能的模糊特征。
遍体鳞伤,想来宇文温的妻妾们不会同榻,这样因为身体特征不同导致暴露的可能降到最低,但刘桃枝还是信不过那个乞丐。
心态,心态最重要!
西阳郡公宇文温,当然现在已是邾国公,这位是宗室出身,从小锦衣玉食,平日里和宗室、权贵子弟往来游玩,那种气质和心态本就是上位者的层次,不是卑微的乞丐可以学得来的。
一只羊,即便披着狼皮,看上去还是一只羊,因为懦弱的羊,装不出狼的凶残,更何况让羊装老虎。
宇文温何许人?在大殿之上敢撩拨杨坚,虽然有手段圆回来,可这种胆魄也不是一般权贵子弟能有的,区区一个小乞丐,哪里装得来?
按着约定,假宇文温入府之后,借着身上伤痕累累,可以‘昏迷’借以少说话,但即便如此,刘桃枝依旧担心中途出意外。
所以观察邾国公手下的神情,就是间接核实事情是否败露的手段。
要是假宇文温被识破,而此人受不住拷打供出一切,极有可能连着李圆通、刘桃枝等人一起倒霉,不过在五味斋没动手,想来被识破可能性很低。
但只是低,不是说没有。
万一对方是要设陷阱,将计就计把他两个引进去怎么办?如果是为了引蛇出洞,想连带着把潜伏在暗处的同党也引出来怎么办?
这些可能,刘桃枝和李圆通事前都有了考虑,并作出相应对策,但此时此地多个心眼也没坏处,见着刘掌柜神情无异,刘桃枝稍微放了心。
当然也许这位也是被蒙在鼓里,所以刘桃枝决定一会入府时也注意观察,当然最担心的还是那个糟糕的可能:万一这个时候,真的宇文温回来了怎么办?
很简单,连同宇文温也一起干掉!
他的手下,分批从陆路进入西阳城,而不是对方提防的那样,乘坐粮船到来,如今手下已按计划摸近邾国公府,即便是搭上所有人的性命,也要把宇文温干掉!
作为故齐高氏皇族的御用杀手集团,齐国灭亡之后“邺枭”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后来刘桃枝带着部下搭上了隋帝杨坚这条巨船。
家属们有了着落,没了后顾之忧的成员们可以放手一搏,争取立功荫庇妻儿。
而他,一个知天命的人,办完此事就可以告病隐退,邺枭效忠的只能是大隋皇帝,而不是他刘桃枝,所以是时候识时务了。
刘桃枝正想着事情,马车缓缓停下,刘掌柜笑着说道:“梁掌柜,到了。”
“请!”
李圆通和刘桃枝一前一后下了车,在王越和刘掌柜的带领下,向着邾国公府邸正门走去,刘桃枝瞥了一眼周围府邸仆人的神情,没发现什么异常。
穿过小门,进入邾国公府,府里前院空荡荡,零星有几个仆人在扫地,过道两旁倒是站着佩刀护卫,一个个都微微低头,看着前方地板。
护卫避免与人对视,这是恭敬的态度,一如皇帝出巡,沿途护卫必须如此,否则就是不敬:既不能直视天子,亦不能直视皇后妃嫔。
可他“梁掌柜”和“李东家”不过区让一个国公府里的护卫如此么?
并没有,可为什么这些护卫要如此?
为了避免眼神出卖内心所想,故而要低头避免和人对视,这些护卫,是在掩饰杀意,也就是说,事情泄露了。
刘桃枝再没犹豫,一把向侧前方的李圆通抓去,另一只手上,多了一把短刀。
“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