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这府宅里若出了丑事,一向都是在女子的身上寻找由头,加上那二小姐生病了,人品出众的沈二少易妻别娶,情有可原,所以这坊间的舆论对沈如柏倒是无甚影响,毕竟这沈公子还算“厚道”,提了裤子也表示负责,已经定了日子娶那三小姐过门了。百姓们只当这是高门贵府里的香艳,嚼一嚼舌根便好。
可是这样一来,李府的二姑娘可就是没有主儿的花骨朵儿了。
聊城里的大小媒婆们便开始蠢蠢欲动。虽然姑娘是傻了,李家的金银可没有发霉长毛,若谁忍下这痴傻的毛病,将二姑娘迎娶过门,无疑是搬了一座闪烁的金山回来。
结果没几天的功夫,便有人接二连三地找上了李家的大门。前来提亲的既有落魄寒窗苦读的书生,也有家中小康但是手脚略有些毛病的子弟,更有那恶名在外游手好闲之辈。
李夫人耐着性子接待了几波后,便不胜其烦,干脆对外称病,闭门谢客。可就算是这般,还是抵挡不住各色保媒拉纤的人士。
可算是到了沈如柏与李璇儿成亲的那天,城中响起清脆的鞭炮声。媒婆们总算有些眼色,知道在这一天李府的夫人必定心气不顺诸事不宜,没有寻过吃闭门羹。
其实李夫人还真无暇烦恼着那李璇儿的事情,这几日各地店铺纷纷告急,有几批大宗的货物还欠着欠款,先前因着沈家二少跟上家打点好了关系,同意暂时赊账。可是现在沈家二少交接完了店铺上的时候,这些个商家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股脑儿地前来讨账。
管事的与李夫人提起时,她还没有放在心上,李家这么多年的基业,怎么可能付不起这几笔货款?
可当管事将一笔笔大大小小的账单逐一铺排开来后,李夫人才发现,自家的商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生生缺了巨额的银两,那账面就跟蝗虫啃哧过一般,青黄不接。
“怎么会这样?”李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货款,加上因着若愚生病,船坞未来得及交付的客船,大笔的赔偿金如雪山一般压了下来。就是铁铸的宝塔也不堪重负……
管事的也一脸愁容地说:“老夫人,我一个月前便跟您提及这货银周转的事情,可是您根本没听进去,只说让沈二少看着办……可那沈二少过了一遍手后,借口着在京城兴建新的船坞,又盘没走了大笔的现银,二小姐管事的时候,不经过她的首肯印章,一分银子都放不出去。可是她病了后,印章归了您管,那沈二少拿来的单子,您全都盖章放行……他跟二小姐做事这么久,账面抹得跟石灰抹墙,溜光水滑得很,就算是现在去告官说他侵吞了我们李家的家产,都无从对证啊!”
说到这,李夫人算是听懂了,这账面是被那沈家的二少做足了手脚。现在他算是功成身退,算清了账目退出了股份,而给李家留下的是这千疮百孔的破船,只要轻轻一击便轰然沉底……
李夫人只觉得身子一软,斜斜地栽在软椅上。
她现在总算是琢磨出了那沈如柏那句“他日若是府上不便”,究竟包藏着多么深沉歹毒的恶意了。
自己竟信了这个城府如此深沉的伪君子,也终于隐约明白女儿当初为何要退婚了。
李家虽然乃是富豪商贾,可是大部分金银都是用来置办了地产商铺及田园。现在就算有心贱价去卖田地,短时间也是无人接手,眼看着债主们就要讨上门来可是如何是好?要知道为商者信誉是顶重要的,要是货款未能及时交付的事情传扬出去,便树倒猢狲散,谁还肯委托李家代运大宗的货物?
李夫人命管家看看自己府内私库的钱银还有多少,却发现府里就算紧衣缩食,那货款也是杯水车薪,不好好歹能应付一下眼前的急迫,先暂时支付一部分给追债的债主们,
就在沈家迎娶了新妇的第二天,沈二少亲自写了封信给老夫人,倒是高瞻远瞩地向李夫人陈述了其中利害干系,更言明其实还有一项要紧的开支,那便是李若愚先前从吏部支取的造船酬劳已经先行挪用。现在李家不能按时完工,而李璇儿又与李家划清了界限,现在她代替二姐继续完工,那么李家自然应将那一笔银两交还给沈家,如若不然,便要上报朝廷,公堂来见!
若说其他的货款一时间都好解决,可是这笔工部的银子就成了悬在李家头上的一把要命的利刃了。
问清了管事确有其事,李夫人权衡了利害干系,最后还是给沈二少回了封信,信里的语气和缓了许多,恳请沈二少通融些时日。实在不行,可用店铺田地抵押。
这次沈二少倒是没有写信,而是派了自己的亲随沈墨前来,亲自向老夫人晓以利害:眼看着船坞开工在即,那笔银子必须马上到账,可李家若是用实物抵债,那就摆明了是公款私用,将罪名坐实。到时候不光老夫人要锒铛入狱,就是现在痴痴傻傻的二小姐也不能幸免。
“老夫人,万事不能做得太绝,您将三小姐撵出府,那就是大错特错!原先我们少爷还算是您的半个女婿,李府有事,沈家怎么会躲,自然会全力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