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中,此刻已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十字大街上,家家紧闭门户,户户锁牢院门;从街口的辽东巡抚衙门门口望去,四条街上百余家店铺都落锁下闸,连飘招都收得干干净净。
巡抚衙门门前,停着一辆独轮小车,车上一左一右放着两个不大的银箱,银箱上早已是血迹斑斑。
小车周遭横七竖八已经躺倒了十来个人,有的已然断气,还有的被砍断了手脚,捧着断臂断腿在那里有气无力的呻*吟,眼见着再不救治也是死路一条了。
“嗖~嗖嗖~!”
正东边来自湖北的楚营中,有人按捺不住,从藏身的小巷里蹿了出来,嚎叫着朝银车冲去,人还没到,西、南、北三个方向便有七八支箭矢朝他****而去,饶是他灵活如猿猴,在这绵密的箭网中也是难逃厄运——一支羽箭不偏不倚正插在他两重厚甲的间隙中,正中脖子上,一股血箭便飙射而出,在惊天动地的惨呼声中,他颓然倒地。
南边小巷里,全身着甲的孙振武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皱了皱眉,之后便把贪婪的目光投向了那辆银车。
由于楚凡这只小小的蝴蝶扇动了翅膀,这次的宁远兵变和真实历史上大相径庭——刘泽清没有升官到山东去,所以这次兵变中上蹿下跳、煽风点火地最厉害的,便不是左良玉的车右营、也就是俗称楚营中那几个人了,而变成了刘泽清手下的孙振武!
自打上次在楚凡手里又吃了一次亏后,孙振武的本就没剩下多少的家底再受重创,才算保住了他这把总的位子;可接踵而来的四五个月的欠饷,让这位前登州游击打个牙祭吃顿肉都得精打细算。
他本就善于观风察色,更有一张能言善语的嘴巴。很快便和那些同样牢骚满腹的底层兵丁乃至下级军官们打成了一片,终于和真实历史上一样,在七月二十五日这天把闹饷的这把火烧了起来。
宁远十三营的不少下级军官纷纷带着怨气冲天的手下。跟在刘泽清的兵备道中军、也就是俗称的鲁营后面,攻入了辽东巡抚衙门。把巡抚毕自肃和总兵朱梅等人给捆了起来,囚禁在谯楼上,逼要欠饷。
然而库府中空得到处跑老鼠,就是把毕自肃打死他也变不出银子,幸而此时宁前兵备副使郭广因为刚刚到任,和士卒们尚未结怨,所以得到了乱兵们的许可,得以自由活动。四处筹措饷银。
他的能力还不错,从其他地方紧急调运了2万两,又向当地商户借贷了3万两,凑足了5万两白银后,运到了巡抚衙门门前交付乱兵,以换取毕自肃等人的自由。
银车一到,便如一锅滚油里滴入了一滴水,顿时沸腾了起来——原本还铁板一块的乱兵们顿时四分五裂,纷纷倒向了各自的营头;而各营原本躲得远远的游击、都司、守备们也纷纷露面,指挥着手下朝着那三十来辆银车开始了抢夺。
几番混战。死伤了数百人后,绝大多数银车都有了归属,唯独还剩下巡抚衙门门口这最后一辆。成了令人垂涎的带刺玫瑰——人人都想抢,个个都盯着!
围绕着这辆银车,十三营已经僵持了个把时辰了,可谁也奈何不了谁,正在孙振武蹙眉苦思怎么才能把最后一辆银车吃到嘴里的时候,就听东面传来了左良玉的咆哮声,“妈巴羔子的,三十多辆银车俺们车右营才捞着两辆!这最后一辆怎么说也该是俺们的!……谁他娘的也不是小妾养的,兄弟们。冲啊!”
孙振武一听,便知道车右营沉不住气了。一场混战在所难免,他回头冲鲁营的乱兵狞笑道。“兄弟们,俺们倒是抢来了五辆银车,可够不够分呀?”
“不够!”、“抢他娘的!”、“俺们鲁营也不是小妾养的!”……
乱兵们被孙振武这话激得脸红脖子粗,嗷嗷叫着涌出了藏身的小巷,一场街头混战再次拉开了大幕。
这次兵变,鲁营的乱兵人数最多,准备也最充分,所以很快便在各营混战中占了上风,最终抢到了最后那辆银车,在其他各营的追击中,缓缓退回了自家营寨中。
自此,银车引发了乱战终于结束,后面就该是大明军中常见的解决程序了:上官弹压各营头,恢复秩序,然后再砍几个底层倒霉蛋的脑袋,一场闹饷风波到此就该结束了。
可让孙振武、刘泽清乃至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闹饷闹出大事儿了——辽东巡抚毕自肃不堪受辱,被郭广解救出来后,当晚便在府衙后堂悬梁自尽!
普普通通的闹饷闹到逼死二品大员的地步,这让孙刘二人一下子慌了神!
刘泽清已经是高品武官,孙振武也曾当过游击将军,他们当然有着丰富的营伍经验:向上官逼要欠饷,顶天是个治军不严的罪过;可要是逼死了上官,性质可就变了——那就是兵变!
兵变等同于谋反,不摘几个高级武官的脑袋绝对平息不了文官们的怒火!
而这次闹饷,闹腾地最厉害的便是刘泽清的鲁营,得到好处最多的也是鲁营,再加上顶头上司是袁崇焕,刘泽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自己的脑袋肯定保不住了——这位新任蓟辽总督可是老熟人,当年还是区区兵备道的时候,便敢不经请示一刀砍了副总兵的脑袋!和副总兵比起来,他刘泽清算个什么玩意儿?
鲁营大堂上,刘泽清、孙振武二人相对枯坐,眉头拧的都快绞在一起了——从早上消息传来到现在三个时辰过去了,二人商量来商量去,竟是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