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岛。
腰部唯一一处比较平缓的山脚下,矗立着一座庞大的府邸,说是府邸其实颇为勉强,其实不过是用木墙圈起来一大片地方而已,其中的房舍仓库等等都是用木头搭建,没有任何修饰,好些木料连树皮都没来得及铲掉。
房舍修得马虎,可大门却是相当雄奇阔大两人多高将近三丈宽的朱漆大门上满是黄灿灿的铜钉,一个个足有拳头大小顺着山势堆砌的汉白玉台阶两旁,蹲着两座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门楣上硕大一块宝蓝色底的牌匾,上面从右到左依次是竖写小字“奉旨敕造”,横写颜体大字“平辽将军府”,最后则是竖写几行小字“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等地袁可立书”。
透过大开的府门望进去,却没有看到该有的影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旗台,上面竖着一杆高达数丈、粗如水缸的大纛,明黄底色的旗面正中央斗大一个毛字,其上一行小字“钦差平辽便宜行事挂征虏前锋将军印总兵官左军都督府左都督”。
刘之洋远远站在府门外盯着大纛出了一会儿神,这才把目光转向了门里大纛旁黑压压跪着的那帮子人那都是这些天犯了事儿的各营官兵,一大早全被提到了这大纛下等候发落。
那其中便有刘之洋的几个兵,昨夜去流民营地里找乐子时同其他营头的人争风吃醋打起来了,他一早听到消息便急忙赶了过来刘之洋深知毛军门于军律上一向严格,生怕自己这几个手下因为这点小事儿便被砍了脑袋。
和刘之洋一样守候在府外的还有不少人,都是各营的参将、游击、都司之类的,目的估计和刘之洋差不多。
大多数人刘之洋都不认识,只有一个人叫得出名字,便是铁山后营守备毛有德他本姓孔,是个长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极好认的人。
“游击大人,有德这厢有礼了,”看到刘之洋后,毛有德挤到他身前抱拳道,“游击大人可是为昨晚之事而来?”
刘之洋是听说过毛有德不少事迹了,说他豪侠仗义,最喜结交朋友,这倒合了刘之洋的胃口,此刻见他客气,赶紧拱手回礼道,“毛守备客气了,俺正是为了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来的,毛守备你这是?”
毛有德脸上顿时堆起了笑,拉着刘之洋的手更加热情了,“论年齿兄弟要小几岁,不见外叫一声刘哥了不瞒刘哥说,昨晚同贵属闹得不愉快的,正是小弟营中的几个王八蛋误会!都是误会!回头事儿平了,俺让小王八蛋们给大哥您负荆请罪!”
他这话刘之洋听得心头舒坦,脸上也就带上了笑容,“不敢不敢孩儿们年轻气盛,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儿,过了就过了,请哪门子罪呀。”
毛有德笑容更甚,“早听说大哥为人敞亮,小弟今天算是见识了哥哥若是不嫌弃,有什么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吭一声就成,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小弟绝不皱一下眉头!”
他这么一说,俩人顿时就亲近了不少,谈得越发火热了,那毛有德话里话外尽是请刘之洋待会儿在掰扯打架这事时别抓着不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刘之洋也有此心,没口子地应了下来。
他俩正聊着呢,一阵“哗啦啦”的甲叶撞击声由远而近,很快,一群沉默的甲士从山脚转了出来,约莫有二十多人,或是挎着腰刀,或是扛着长矛,其中几位背着巨弓的矮壮身影更是引人注目那都是反正的建州女真人。
这群甲士的领头者却是个略显单薄的中年汉子,铁兜鍪下的黑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高高地颧骨直直拉到了下巴上,使得他那八字眉、细缝眼以及深深的法令纹更加突出,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鸷的味道。
随着甲士们离大门越来越近,等候在此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有人高声问了一句,“毛大,军门呢?”
那中年汉子只是扫了一眼他,却没立即回答,等走上了高高地台阶站定后,这才掏出一支大令高高举起,朗声道,“奉毛军门钧命,今日由內丁参将毛承禄负责发落干犯军令者,或杖或斩,诸将不得异议,此令!”说完他冷冷扫视着阶下,见没人质疑这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降低声量道,“毛军门此刻在铁山屯田处安排试种玉米等物,此事事关我东江之存亡,不可不慎,是以军门才让在下代行军法,还请各位兄弟海涵。”
他这番话说完,不少人脸色便都有些发白了。
这毛承禄乃是毛文龙义子,也是最得信任的心腹大将若不是最信任他,如何敢将这三百余人的家丁交给他统领,须知在东江这乱世之中,实力才是立身之本若是没了这三百精锐,即便是以毛文龙之威望,他这总兵也不过是个虚衔罢了。
行军法乃是重权,毛文龙极少假手他人,几次例外便都是交给毛承禄的,这也让大家领教了毛承禄的手段比起毛文龙来,这家伙手倒不黑,可就是有些看人下菜同他关系近的,便睁一眼闭一眼,若是平日稍微有些过节的,鸡蛋里他都能挑出骨头来。
刘之洋来东江镇的时间还不长,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毛承禄代行军法,既有些惴惴不安又充满了好奇,他身边的毛有德却是兴奋难抑,一再安慰刘之洋让他不用担心。
说话间门前大案已经摆好,那毛承禄端坐其后,第一批五个干犯军律的士卒已经被押了出来,齐刷刷跪倒在大案前。
这五个家伙趁着天黑摸到了流民的营地里,绑了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