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在物色国外的医疗机构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她别扭的小情绪,穆小柔总算是肯安静下来听他讲话了,江城表示很欣慰。
“为什么?”她惊愕,“你明明就……”她有点说不出口。他明明就放弃了她,那天她在大马路上哭得歇斯底里,他都没有回头,他开着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带着无可挽回的决绝。她以为,他不会再回头看她一眼的,她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当你开始对一个女人好奇的时候,你就完蛋了。”他的嘴角自嘲地勾了勾。
“所……所以呢?”她的脸上满是震惊,不可置信。
“所以,大概是……”他凝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顿,“爱上你了吧。”语气里含着深深的叹息,以及身不由己的妥协。爱上一个人,为何如此万般,万般的无奈。
你有没有想过,你曾愿意用尽生命中的所有幸运去渴求去祈盼去换取却又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突然有一天,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了,你该作何种反应?被幸福当头砸中,是晕头转向,是欣喜若狂,还是不敢相信,是望而却步?
创造定律说,聚集你想要的你会得到,聚集你不想要的,你也会得到。用王家卫的电影台词来解释,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们都在对方的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注意力,虽然一个的出发点是爱,另一个的出发点是恨,最终却殊途同归,在他们都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两个人的命运就已经紧紧联系在一起,盘根错节,难分难解。
“我们大概是世界上最不适合的两个人了吧。”穆小柔苦笑。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真的从来,没有奢望过。
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怀着无比的虔诚把每一天当作是最后一天来过,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当作是上苍最慈悲的赐予,把每一个珍贵的瞬间小心翼翼地夹进回忆的相簿里,想着就算有一天,他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最起码,她还有回忆,时间偷不走,岁月抹不去的回忆。
“够了,已经够了,你身上承受的这些,足够了。”他摩挲着她的后脑勺,“我都知道了,知道你在德国是怎么过来的了,所以,够了。”
在江斯谣提醒他以前,他一直认为江子皓只是和女友闹矛盾起了争执,然后在追出去的过程中遇上了车祸。除此以外,他没有设想过其他的可能性。江斯谣不肯把真相告诉他,穆小柔更是对那个所谓的“第三者”绝口不提,他只能自己去调查。
调查的结果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他没有找出任何关于所谓真相的蛛丝马迹,反而不经意撞破了一个体无完肤的穆小柔。
江子皓下葬的时候,穆小柔还徘徊在生死的边缘,江家仁至义尽地没有去追究,所以他从来不知道从此以后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看到的,是她活得好好的,光鲜亮丽地站在舞台上,心安理得地接受着鲜花与掌声。她过得这么好,他怎么甘心?
却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在美国动刀,把头发全都剃光了,照片上的她,面容憔悴,双目无神,没有一丝的生机,他几乎认不出来。他不知道,她初到德国那段日子,语言不通,又因为得到老师格外关照的缘故而遭到同学的排挤,一个朋友都没有。
原本在交际圈中长袖善舞如鱼得水的一个人,带着一身的创伤流浪到陌生的国度,在严寒刺骨的冬夜里被舍友排挤到室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吹着冷风。受了冻,旧伤复发,断了又接上的右脚痛得迈不开步,听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拄着支架上下课的。别人排斥她,她也排斥别人,谁想上前扶她一把都会被她不识好歹地甩开。
江子皓有三大本厚厚的相册,收集的全是穆小柔的照片,从稚气未脱的十四岁到亭亭玉立的二十一岁。照片上的穆小柔,永远都挂着一张笑容灿烂的脸,那几本相簿,他翻了又翻,她笑着的模样,早已深深地铭刻在他的脑海里面。就是笑得那样明媚的一个人,初到德国那几年,照片上的脸却是麻木的,僵硬的,死寂的,忧伤的。听说,还有人曾经听过她躲在厕所里面号啕大哭。
刚和她相处的那段时间,他觉得她就像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只需稍稍地提点她一下,她便可以在人前侃侃而谈,那一张嘴,简直是舌灿莲花,常常她出现的地方,会形成一个小圈子,人们都会不自觉地被她吸引过来。明明她就很擅长交际,却无来由地恐惧人群。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在他面前笑得那样毫无防备,让人觉得她简直就是生活在天堂里,那样的满足,好像她的生活中除了快乐,什么都不剩。然而,当她一个人的时候,他好几次捕捉到她眼里的迷茫与忧伤。
他想,她是不是在演戏?她是不是太擅长伪装了?那么,究竟那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现在,他终于明白,原来,她不是擅长伪装,她只是受了伤,却又不愿意让曾经的伤害左右她的生活。她只是,在努力地遗忘受过的伤害。
他知道了,知道了为什么她在美国会抗拒治疗,知道了她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地远走他乡,知道了她为什么要拖延着不接受治疗。他都知道了,他读懂了她的悔,读懂了她的愧疚,读懂了她的自我惩罚。很愚蠢很天真的行为,于事无补的举动,对他而言本来不具备任何意义,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