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太阳也不是——宇宙的中心在哪里,至今仍不可知,甚至没必要知道,因为这个问题于人类而言并不重要。
这是新天文体系的纲领性说明。
徐光启对此一时无言。因为这个体系跳出了三大体系一直在争论的核心问题,究竟哪个天体是宇宙的中心。
大约反应了三五十秒钟,徐光启终于疑惑道:“这是掀桌子了。”
对于中华文化缺少了解的召唤者们,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有艾国祥笑道:“的确是掀桌子了。”
——俺不跟你们争吵,俺直接否定你们争吵的价值。
可是徐光启却有别的看法,他质疑道:“老夫怎么感觉,是你们实在没有道理可说,这才掀桌子的。”
反应过来的召唤者们,纷纷声言绝无此事。其中,阿什拉夫丁这个文字工作者的言论最为犀利。
“人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先是把自己居住的星球当成宇宙的中心,而后把自己的星系看做宇宙的中心,诚然,我们对宇宙的认知,是从自己居住的星球和星系开始的,但宇宙的宽广,岂会在乎我们的认知从哪里开始。”
艾青顺话补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康宁心中大赞,这一刀补得好。眼瞅着徐光启脸色灰败,似乎自己已经变成刍狗,正等着毫无仁慈的天地对自己发难。冰冷的感觉已经席卷全身,原有的世界观似乎正在土崩瓦解。
或者说,一股更加巨大的洪流正从他的头顶上奔腾而下。
康宁知道,决定性的机会已经来了。
于是他沉声道:“弱小和无知不是衰败的原因,傲慢才是!”
徐光启的眼睛,一下子就明亮起来。人类的认知,的确是太傲慢了,觉得自己居住的星球是宇宙的中心,自己居住的星系是宇宙的中心。这不仅仅是异想天开,也不仅仅是落后愚昧,而是还没有见识到宇宙的宽广,还没在这宽广的面前觉悟到谦虚和虔诚的重要性。
对造物的谦虚,对求知的虔诚。
而且,康宁的这句话里还有另一层原因。
他提到了衰败。
是什么在衰败?泰西人那边衰败了吗?没有,衰败的是中原明朝。而衰败的原因不是弱小与无知,正相反,明朝的体量很庞大,明朝政府由学者构成——这在西方人看来,都有些不可相信。
其实更令他们更不相信的还在后头。在他们的大航海时代开启之前,大明王朝的三宝太监,率领着规模更加宏大,装备更加精良,人员更加齐备的船队,到海外藩国去宣誓皇威。这样的面子工程持续了七次,最后闹得国库空虚,以至于后世对此类行为避之不及——曾经有太监建议宪宗皇帝效仿成祖,再下西洋,却不料供职兵部的刘大夏回报说:“档案丢了。”
且不论是真的丢了,还是另有别的原因。在航海这一块来说,还是过于傲慢了。
泰西人用更小的船队规模,更低的代价,就找到了富含黄金白银的美洲——他们用来在大明购买陶瓷丝绸香料的银子,就是出自美洲的银矿。
大明朝的衰败,的确源于傲慢。落后不光是历法,还有很多其它的东西。康宁在书信中提到的农学问题,也是徐光启很关心的。
如此说来,他和康宁,其实应该是同道中人才对。
看着徐光启脸上的变化,康宁已经猜到了他心中思绪变化。
于是,他丢出了最后一句锁定胜局的话:“我与皇储之子在去年结为兄弟,委实不忍他二人在将来目睹国破之难。”
夸啦一声雷响,一道闪电划过徐光启的脑海之中。想不到着这个山旮旯里,竟然还有这样一条大鱼。而且这条鱼还颇有志向。以前之见过想要鲤鱼跃龙门的,不想今天碰到个要保护龙的鱼。
于是徐光启道:“安世贤弟,想要我做什么。”
康宁答:“我曾听闻,石先生开了一家西涯书院。”
“没错。每届都有不少学生考中进士。怎么,你想进去求学。”
“求学是小,我想让石先生帮我在山东重开稷下学宫。我记得,这也是石先生的愿望。”
徐光启忽然想起来,这一路上他曾见见到过不少的庙、寺、院,都打着“学”的旗号,难不成是此人的手笔。
能在民间有如此能力的,定然是这些秘密教门的首领无疑。不过,别人手中的秘密教门是敛财工具,而他竟然用词来兴盛文教,这个年轻人,究竟是怎样的货色。
心中这番惊叹着,却不会耽误老货的嘴皮子功夫。只听他应道:“刚好也有一些不成器的学生,可以来你这里授课。不过他们水平有限,恐怕也只能教一些蒙童。”
康宁笑道:“玄扈先生果然知道我最缺什么。正是这样的基础教育力量。”
这话的言外之意,若是有了好苗子,我还不用你们教呢。
徐光启当然能够听得出来,光是刚才抨击三大体系的言论,就知道这里的老虎们功力深厚。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老虎们不仅功力深厚,有些专家的类别,他甚至没有听说过——比如刚才跳的最起劲的奥尔洛夫。这厮的专业竟然是研究纬度变化和极移——这个有知道的吗?
不过新的天文体系不能继续容许这帮人在山东鼓捣了。虽然他们在刚才就已经补充了好几条内容。
比如,这个计划中的天文贪啄崽逑担但因为是在独树楼上倡议建立的,因而另外取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