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淹城,民不聊生,朝廷甚至派出了上直二十六亲卫中的五军营前来营救。
事发至今已快满月,然而生者苦不得求死,死者哀不见其尸。
远远看着,只觉得目及之处皆是灰蒙蒙的,毫无一点生气。
蝶熙不急着靠近过去,从西面过来,一路打听到的消息已经足够慑人,就这么远观上一眼,才算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原来,并不是战场上的拼杀才是真章,原来,见不着的希望才是真的绝望。
那一双双毫无生气的眼里写尽的委屈和无奈,不能寻死,却更找不到出路。
蝶熙抬起头来看着天,这几天的天蓝的可怕,像是一汪澈底的潦湖一般,甚至容不得一丝云彩去沾染。
只是这么静静的看了会,蝶熙垂下的眉间似乎多有些愁容。
出事之后,睿王就被禁了足,言官甚至进言要降了他亲王的尊荣,连带着兼办的淮王也受到了牵连,一并免于上朝。
这里的管事成了晋王的亲信,似乎他从南境大胜归来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先是清剿去了神威,现在又反应迅速。而且,他动用了自己的私银要用于赈灾,这般作为简直连上苍都要涕零。
蝶熙鄙夷的扯了扯嘴角,惺惺作态谁人都会,可要做到晋王这般不要脸不要皮的怕还真是没几个人了。
座下的马儿不知何故,又有些焦躁起来,踢踏着蹄子像是想要逃开什么危险似的。
果然是师父。
蝶熙心中赞叹一声,所有一切都和师父笔记里说的一模一样。
想着,她也不再停留。用力的抽打着马儿,催着它要下去临时的安置点。
这处地方被安排在了山脚之下,按理是不该在这样的地方的,只是当下形势所迫,只能在地势较高的这处平原扎下了营。
走进了些,才发现这里的安防实在是松懈,自己这个陌生的外人如此这样的大摇大摆。却没有一人过来问上一句。更别提了要拦下了自己。
她依旧是一身米白色的披风,在这样的酷暑天里怪异极了。有几个稚童见着了她的模样,却跑着来到跟前冲她伸出干枯的小手招了招。“好姐姐,求好姐姐赏了口饭吃吧。”
蝶熙的兜帽遮去了大半的脸颊,微微翕动的唇吐出几个温柔的音来,“你们的父母呢?”
“死了。”
“我的也死了。被淹死的。”
“在那儿在那儿,我是被扔进了木盆里才活下来的。”
“我是我是……”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争着诉说。有几个脸上还挂着惊恐的表情。
蝶熙了然了,接口问道:“那怎么不去问官爷们要了饭吃?”
稚童们一下安静了下来,有几个内向的搓起了衣角,默不作声的有些局促。一边有个看着大一些的孩子左右看了看。壮着胆子回了蝶熙的话,“好姐姐,我们几天没吃过饭了。”
果然是这样。蝶熙微微点了点头。俯下身子从马背上解下一个袋子来,里头装着的是些放的住的烙饼之类。不好吃,却放的住。
几个孩子却像是见着什么人间的美味一般,眼中闪烁着金灿灿的光,直勾勾的盯着瞧。
蝶熙把袋子递给那个说话的孩子,一边嘱咐着他说:“每个人都要分到,不要偏心了谁。吃了之后替我做件事。”
“那孩子恭恭敬敬的接过袋子,扬起的脖子表情认真的看着蝶熙,等她继续说。
蝶熙笑了笑,扫视了一眼这些孩子们,这才说道:“吃完了,让村民们不要在安札在山脚下,山要塌了。”
几个孩子怔怔的看着蝶熙,又慢慢的转头看向那高耸的山岩,固若金汤的山壁,黑漆漆的山岩坚如磐石,又怎么会塌了呢?
蝶熙跟着他们的视线也落在了山壁上,要塌了,这里的人就都会死。他们都死了,那京师中的那位皇子就该笑了。
“姐姐,那山为什么会塌啊?”
“姐姐是神仙吗?所以知道我们饿了,所以知道山会塌吗?”
“姐姐,是不是因为山里住了好些妖怪,他们要作乱了呀?”
孩子们一边吃着烙饼,一边口齿不清的七嘴八舌着询问她。
蝶熙却摇了摇头,忽的问他们,“你们可知道这里的管事姓什么?”
姓什么?什么是姓?
几个孩子互望着,都是一脸天真的摇着头。
不知道吗?蝶熙知道,像这种小山村里的孩子能有个名字就算是不错的了,也别指望着能读上书能去学堂里受教,怕是……大字也不识一个。
想了想,她换了个方式去问,“那……这里有没有那个官老爷是最受人尊重的?”
果然,孩子们纷纷点着头抢着答她,“有的有的,有个官老爷穿的可好了。”
“是啊是啊,他住的地方每天都能闻着肉香,闻一下就能饱。”
“他穿的衣服可好了,阳光一照,还泛着金光呢。”
“是啊是啊,大家见着他都要让道的。有次隔壁的王大爷没来得及让路,就被官爷们也踢打了一顿呢。”
“真的吗?哪个大爷啊?”
“是你大爷的。”
“是你大爷的。”
小孩子们说话没个周全,很快就嘻嘻闹闹着围成了一团,早就忘了蝶熙最开始问的是什么了。
“咳咳。”蝶熙干咳了几声,把孩子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回来,这才继续问道:“那……大家都称呼他什么?”
“高大人!”这一次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话,高大人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