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承喆沉默了下来,每每见到这个伤口,总是会忍不住去细想当时她会有多痛苦,更何况她还是被灌下了那药的人啊。
那八仙汤的始作俑者就是他,那些毒法之后的惨状他曾经是多么的欣喜,可当下却不知该如何自处。
也许,她也是知道害她的究竟是谁。
杜承喆上药的动作很慢,像是有些逃避,神情都有些尴尬。
蝶熙不说话,嘴角却慢慢弯起一道嘲讽的笑来。
她笑了。
一边候着的宫女内侍都有些不可思议,只是才抬起瞥了一眼,又快速的低垂了下去。
杜承喆也见到了,不自禁的跟着她也勾了勾嘴角,像是有些落魄的样子问道:“觉得很可笑吗?”
蝶熙像是点了点头,又像是一尊静静的画像一般,依旧没有答他。
可杜承喆却知道,知道了,却更加落魄。
她应该是很通透,所以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该怪了自己的犹豫,还是怪恼了自己的无用。
“皇上要册封了你,说是……过两个月就行册封大典。”
杜承喆替她小心的包扎好,又勾了勾手,让她递来另一只。
蝶熙听话的换了只手,张开了嘴像是在寻找了自己失落了的声音,第一个音发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听说了。”
伤口不痛了,心也不痛了。
杜承喆沉默不语,这个时候说了什么都是惘然,开口宽慰的话却怎么也选不到恰当的,难得也有让他杜承喆词穷的时候。
他在心里暗暗笑了笑,替她包扎好伤口,像是想逃走一半潦草的施过礼离开了。
蝶熙没有看回天空,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可手却在慢慢的解开刚刚包裹上的纱布。
一边的小若见状,着急上去来想要阻止。“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蝶熙抬头看向小若,平平木木,转瞬又低了下来。
看着地上一滩还散发着药味的纱布。蝶熙撑手在凭几上用力,“出去走走。”
她的脚伤才将将结痂,这么踩到地上还是很痛,可在她的脸上似乎已经容不下疼痛的地方。
巨大的悲伤,哀默和憎恨已经湮没了蝶熙。让她再也寻不到一个可以放下疼痛的位置。
小若有些局促的左右为难,只得转头看向宛儿想要寻求她的意见,宛儿的视线落在蝶熙的身上,她很痛,一定很痛,可却没有丝毫想要放弃的样子。
见着宛儿朝自己点了点头,小若依旧底气不足的低声问道:“主子,要不要传来撵轿?”
蝶熙适应了会,这才搭上小若递来的手臂,慢慢试着走去一步。摇了摇头拒绝了她,“不用,就是去走走。”
“可是……”小若担心的看着她蹒跚的步伐,还想出言阻止。
一旁的宛儿却出言打断了她,“姑娘早去早回,奴婢去备些吃食等您回来。”
蝶熙点了点头算作答好,在小若的手上使了些力道,示意了她可以走了。
皇上说了不准,可却没有明令说要强行阻拦,一路出去。也不会有人象征性的拦上一拦。说是不敢,更多的也是不想,这女人如今的身份不明,可这世上的女子有几个能得了天子的垂眼。又有几个能入得了这未央宫的?
就连当年的贤妃娘娘也没有这等的荣耀能入宿未央宫吧。
他们的表情虽是微动,可眼神传递来的信息却实实在在的落在蝶熙的心头。
他是不是故意的,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留下自己,要借了他人的嫉妒和仇恨来让自己退无可退?
蝶熙不作声,这样的沉默让小若十分局促,身后虽然还有人跟着。虽然蝶熙目不斜视,可她每走一步,手里都要握紧一分。这样的折磨为何不和皇上倾诉?这样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没敢开口问,没进皇宫之前她还敢偶尔开口,可进了这里才发现,原来真的有祸从口出这句话。
她不问,蝶熙却敢问,“小若,现在后宫住了多少人?”
蝶熙知道那两位侧妃,知道席清如,其他的人是谁,是哪家选来的孩子,她却一无所知。
“主子……”小若以为她是介意,才想要开口宽慰上几句,蝶熙却一下停住了脚步。
她皱着眉头看着前头空空荡荡的夹道,像是歪了歪脖子有些吃不准的样子,“刚才……跑过去一个内侍。”
原来是见着人了,小若松下脸来笑了笑,“主子,这宫里什么都不多,就是奴才都,过去一两个内侍,算不得事儿的。”
“不是……”蝶熙低喃着,“那个样子……有点眼熟。”
眼熟?小若疑惑的侧目看着蝶熙,这里可是皇宫内帷啊,“那……奴婢让人去打听下。”
小若刚要找人唤人过来,却被蝶熙给拦了下来,“不必,一个内侍,应该是……看错了。”
蝶熙像是不放在心上,重新抬脚向前走去,小若立即迈步也跟了上去。
可是……这个身影,真的会认错吗?他为什么要进来?就因为自己随口说了一句话,他就真的找来了?不会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蝶熙在心里暗暗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可笑。
在外头走不太久,脚上的伤口已经隐隐的渗出了血色,小若坚持着要传来撵轿,这一通重新回去,天色已经将近黄昏时分了。
凤修筠坐在软榻上,身边的奏折堆的像个小山一般,听着有来人的动静,他嘴角动了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