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兵正在自言自语,突然听有人问,下意识接道:“可不就是他……”忽而回身住口,莫名其妙地说道,“你是哪个?打听这事干嘛?”说着话就要往腰间掏,一掏落空才想起自己的腰刀已经不在了,不由愣在原地。
苏幕遮见他似要出手,立时准备倒纵避开,谁知小兵出手成空,也是一怔,只见他愣了一阵,紧接着向她怒目而视,粗声粗气地说道:“看你穿得也不像士兵将士,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个奸细,来探查军情的?”说到这里,他精神一震,喝道,“速速报上名来!”
苏幕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天下竟有这等人,不是摆架子就是扣帽子,她灵机一动,故意疑惑道:“什么军情?我是想去集市买点鸡牛羊肉。”
“集市?”小兵狐疑,“集市是你来的方向,你走到这块做什么?”
“我初来雍京,第一次到城郊集市,所以有点晕头,走着走着就走到田埂了,”苏幕遮拱了拱手,客气地恭维道,“劳烦军爷给带个路。”
小兵听她称自己“军爷”,态度恭敬,心里大是受用,可也不会耳根子软到任人摆布的地步,当下粗声道:“让老爷给你带路,你是什么身份……”
身后忽然间传来一个声音:“林三儿,干嘛呢!怎么还不去买肉站这儿磨牙,要是耽误了狄员外用饭,你小子再被夺几次刀都不够赔得!”
小兵林三吓了一跳,忙转回头,见到来人是谁后点头哈腰地说道:“吴参将,您怎么来了,我这就去,这就去,”他见参将瞪着苏幕遮,急忙撇清道,“这人就是个问路的。也要去集市,”抬手扯过苏幕遮,口里催道,“算你运道好。我也要去,一起一起。”
苏幕遮顺势倒转,跟着林三向另个方向走去,想到适才那参将满腮虬髯,挺胸凸肚的模样。又见刚才摆架子的林三好似老鼠见了猫般只一味催她快走,心里颇觉好笑,故意叹声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真是好不公平。”
林三斜眼看她:“大一级?”他见苏幕遮如此说,知道她误以为自己只比吴参将低一级,恐怕以为自己是个游击千户之类的,心中大乐,对这个面有菜色的小子立时生了点好感,跟着附和道:“没办法,老爷我听得是命令。服得是管教!”
“是是,”苏幕遮忍笑答道,“头先听您说什么‘开小灶’,您当这么地?我也是因为管事的要开小灶才被折腾来集市买菜买肉的,”她刻意叹了口气,气不顺地抱怨道,“最可恨地就是就是那些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不就是想讨好管事吗,自己不去跑,拿我做筏子……”
林三听她絮絮叨叨地抱怨。心中大是赞同,想那吴参将也不过是个从荆州外调过来的,一来就作威作福,还借着打压我们讨好上头。一点也不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想到这里,林三对苏幕遮大生知己之感,说话也和颜悦色了三分:“你也挺不容易的,”他抬手一指,“集市再二里就到了。”
“谢谢军爷,麻烦您了。”鉴于好话也不费什么,苏幕遮乐得多说几句,“我心里也是犯愁,寻常鸡鸭鱼肉管事的早吃腻了,天天要翻新,不知道您去集市打算买点什么呢?”
“嗐!狄员外也不是那个挑嘴的人,新鲜的就成,”林三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前后矛盾,员外爷要是不挑剔,自己还再三再四的抱怨不就没道理了吗,他忙找补道,“主要是员外家里前几天买了个灶上的丫鬟,那妮子年岁不大,手艺还不好,也不知道用了啥方法,捣鼓出来的菜特别和员外爷的胃口。”
苏幕遮恍然大悟:难怪狄员外不肯放人了,不过顾大嫂的女儿也当真能干,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狄员外胃口一向不好,平日/里吃不丁点就说饱了,还吃了上顿不吃下顿的,他家的管事一年到头往牙行跑,灶上的厨娘丫鬟接茬换,好容易找到个员外受用的,那还不可劲儿造啊,”林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成天赶我们哥儿几个去集市,见啥买啥,就怕员外爷突然间想吃点什么了,吃不着。”
苏幕遮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林三真是个士兵吗,怎么听着像个随从家丁,成日介采买,不用训练的吗?
她复又想到适才吴参将的话,想到林三拔刀落空后的茫然不适应,难不成,他新近被撸了官职兵身,降职了?
那他心中肯定有不少怨怼,不知道能不能……
她想想又觉得有点跑偏了,其实这事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狄员外胃口不好,好容易找到个和心意的厨娘自然舍不得撒手,这事说难解决确实有点难,可说容易也着实容易。
胃口不好多半是脾胃不调,煮点药膳给他,半调理半果腹也就是了。若还是不行,大可以把倚红偎翠包下来啊,让店里天天给他送菜送饭。
总而言之,为了自己吃的舒服点,就扣着小姑娘不放,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苏幕遮自动自发地把关于“卖身契”的部分忽略不计了,自从她意识到自己差点成为奴婢后,深刻地觉得把奴婢当做私产是极为不对的。
看来凡事都要“感同身受”啊。
“到了。”
林三突地说道,苏幕遮举目一张,见前方不远处顺着田埂摆了一排摊位,一个接一个排成一字长蛇,从头到尾少说有上百个,难得这些小贩懂得利用地形,窄窄的道上铺开这么多摊位,只不过地点就大有讲究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