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这话狠啊!”
端酒进来的江蓠恰恰听到这样一句话,借着放下酒水的机会悄无声息地隐下他心里的疑惑,只尽责的劝道:“少爷,酒能伤身,亦会乱性,还是少喝点吧。”
东方毅撩起眼皮看了这孩子一眼,半刻后说道:“……喝闷酒才伤。你坐下吧,陪我喝两杯。”
“啊?”
饶是江蓠一贯老成,这话也让他着实吓了一跳,东方毅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想什么呢?让你喝也不是喝酒的,你每天都要喝的果浆子端一杯来,以此代酒吧。”
“哦。”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江蓠一脸愁容,而他满心满眼发愁的对象却一副不自知的模样,依旧在闲闲的饮酒。
“少爷,少喝点吧,”江蓠攥着手里的杯子,里面剩的果浆子只够两三口的了,“也不是海量,更何况,外面天还亮着呢,要是这时候喝醉了……”
“你知道我临走的时候,安侯爷说了什么吗?”东方毅忽而问道。
“他说什么您也别计较,”江蓠急道,“他,侯爷他不知道内情……”
对比江蓠的急色,东方毅的神情平静的像是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说得不是针对我的话,”他挥了挥手,又自沉吟道,“至少表面上听不出来,他只说这次的赏菊会或许还得招待使节,让我多费心了。”
江蓠不解:“招待使节又不是少爷的事儿……”
“那又怎么样呢?”东方毅认真的反问道,“在宰相大人面前,侯爷把话说得那么直白通透,张大人就是再为难,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圣上面前请示,讨一分示下,好对宰相大人进行正式的邀请,邀请他参加九月的赏菊会。”
“可是赏菊会不是只有皇族子弟还有皇室姻亲……才能参加的吗?”江蓠小意说了“姻亲”二字,“他一个番邦的宰相参加算怎么回事啊?”
确如他所讲,一年一度的赏菊大会虽然已沦为形式,但这个形式代表的皇家一家亲的内涵是不变的,加上今年是改年号后的第一届,有着不一般的意义,除了皇室宗亲,连与皇家亲近的朝臣都受邀参加了。
比如说陆家,比如说云家,比如说刘家。
再比如说林家。
当然还有他们东方家。
其他的家族,或因军中柱石的身份,或因驻守雍京的职责,都可能获得邀请,但都有些道理,要是请一个番邦使节去了,就不伦不类了。
“可话都说到这里了,要是最后宰相大人没去成,他们可不会体谅赏菊会的特殊性,只会觉得是受了慢待,”东方毅说到这里,举着酒杯晃了晃杯中酒,玩味地说道,“所以说,侯爷的话看似无礼肤浅,实则大有深意啊。”
江蓠一听,少爷有为难之事,他自然有事自己服其劳,帮忙一块为难:“是因为少爷你,侯爷才这么说的吗?”
“怎么可能,他还没这么看得起我,”东方毅淡淡一笑,“罢了,先让张大人头疼去吧。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也得帮忙说项,谁让在世人眼中,我早已派系分明了呢。”
每当这种时候,江蓠都会深恨自己读书不够,见识浅薄,没有办法像二少爷身边那些幕僚府客一般,帮着分析形势,权衡利弊,只能呆呆的陪在一边,陪着少爷喝果浆子。
“对了,我让你去问苏姑娘一声,有结果了吗?”
江蓠打起精神回答道:“店里的人说,苏姑娘去京都府衙报案去了,还没回来,我打算晚些时候再过去一趟。”
“报案?报什么案?”东方毅不解地问道。
这件事说来也是凑巧,更是稀奇,江蓠当下口齿分明的讲述了一遍,听得东方毅连连摇头:“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属‘扫把’的,一天到晚都会被裹到这些事儿中来,”他沉吟过后又道,“身边有暗卫?看来林家对她倒也算得上有心了。罢了,你晚些时候再跑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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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林若枫回想到这一天的情形,还是觉得乱哄哄地头大。
他这一生,经历了不下数十次可能危及到生命的情况,但存在在他记忆里的,任何惊险的时刻,他都有勇气再经历一次,唯有苏幕遮找来的那一天,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他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吃完午饭也没多久,他正自坐在琴案后闭目养神,这几天事情多,他休息的又不太好,春困秋乏的,再加上这会儿又正是一天中最有盹儿意的时辰,这些个缘由加起来,使得他只略闭一闭眼睛,好像就能这么睡过去了。
这份午后的静谧很快就被打破了,夷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爷,大门外传话进来,说苏姑娘来了。”
“来找我的?”
林若枫有点意外,苏幕遮主动来林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且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每来不是找林诺就是林雨霖,从未点名要求见林若枫过。
对于这一点,林若枫心知肚明,她这是在下意识的避嫌。
既然有意识避嫌,又专程找来,看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无法耽搁。
“请她进来吧,”林若枫说完,又对屋外的夷则说道,“取些前次买的黄金桂来,等下好泡壶青茶喝一喝。”
“知道了——”
夷则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听声音便知,林若枫才只说了三言两语的功夫,那个闲不住的小子已经窜到院外去了。
苏幕遮到达的时候比林若枫预计的晚了些,炉上的水已开始如涌泉连珠般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