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瑥自不会落入他的陷阱,他抬眼望向宋临川,正色说道:“大人明鉴,学生说的自是这说书人的不经之谈,学生可不会知法犯法,妄论政事。”
宋临川胡乱点了点头,说道:“自是如此。丁湘,不可对姜先生进行胡乱的揣测。”
听到宋大人称自己为“先生”,姜瑥含了丝自矜,随即又想到自己在大人口中,这才与那袁大平起平坐,又觉得“先生”二字像是华美衣袍上爬出的虱子,让人穿也不是,不穿又舍不得。
丁湘冷眼看着那姜瑥的表情,他的沾沾自喜自然逃不过自己的双眼。丁湘冷哼一声,当即喝道:“阁下竟说出如此混账话!知法犯法?妄论政事?我竟不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竟是知法犯法?天下人说天下事竟是妄论!”
当头棒喝后丁湘乘胜追击,绝不给姜瑥丝毫自辩的机会:“袁大家说了这回书,让百姓们了解,滇州收入我乾朝版图实属不易,如今的太平日子也不是白来的。人人都得惠于先皇的圣明和将军的勇猛,人人都感念于皇上的知人善用。四海归一,天下归心,在你口中竟成了坏事错事不成!”
姜瑥听此失声道“你!”。对此他无可反驳,耳听得东方弘冷哼一声,声音里蕴藏了极大的不满。他遍体生寒,心道:成败在此一举,决不能让对方得逞。否则二公子怎能饶得了我!
在这番自我暗示之下,姜瑥稳住心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阁下所言是在乱扣罪名,我何时说过四海归一不是好事。”
他口里说的硬气,实则是在硬着头皮思索该如何补救,蓦然间抓到了脑海中的一丝光亮,忙道:“在下斥责的从来都只是‘妄议’二字,何为妄议,《说文》中解,妄,乱也。又做‘虚’解,即不尽不实的胡乱揣测!”
他喘了两口粗气,手指跪地的袁大,高声道:“这卖艺的说东方将军不如林大人即是妄议!要知林大人也非只有功没有过,否则怎会被先皇贬到交州呢。这说书的以一时的功绩做出一世的定论,实属不实之言。需知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使当时便身死,千古忠佞有谁知!”
此言一出,堂上堂下多人哗然。在堂外的百姓纵然在姜瑥说文解字时有些走神,但是他的最后几句诗还是听得懂的。
这是在说林大人是忠是奸还说不准啊!
姜瑥最后的几句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就暗叫不好,双膝发软,后背发麻,心道:坏了!这岂不是得罪了林大人!
可此时的情形已经由不得他姜瑥反口或分辨,他只得摆出就事论事的态度,证明自己所言是对事不对人:“圣人曾言‘日久见人心’。不可以一时之誉,断其为君子,不可以一时之谤,断其为小人。学生今日所言,便是贯穿这个道理。人们常说,盖棺论定,他袁大一没有功名在身,也没受过圣人教诲;二又没有通天的本领,能看到前世今生,凭着什么论断是非!”
身后的东方弘听此,目露笑意,忖道:算你小子有点本事,小爷没白白的做你的后盾。想着他向着宋临川道:“大人,正是如此,我身为人子,不可不为父亲鸣一声不平啊!”
宋临川看着堂下的原被告双方,是大感头痛,心想:你丁湘妄称“状王”啊,这么明显的一宗原告不占理的案件,竟被对方辩到如此地步。先头明明是你占尽上风,现在好了,被对方后来居上了。这要我怎么判呢。
“你为父亲鸣不平,为何要诋毁我外公!你要告人家袁大家,我就告你将军府!”
清脆的话语声中,有人拨开人群走到堂前。公堂上的衙役手持杀威棒一拦,被她轻轻巧巧地拨到一旁,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就上了公堂,傲立当地戟指东方弘和姜瑥,粉面含霜,眉目含怒,不是林雨霖又是哪个?
林雨霖负气冲出,苏幕遮猝不及防,眼看她毫发无伤冲到堂上,心中稍定,料想凭着她的身份,只要上了堂,京都府尹就不会难为她。
“二位慢慢看吧,我先告辞了。”
东方毅拱了拱手,竟是要先走。苏幕遮心中称奇:这事由他而起,怎地没等结果出来,他就要走了。难不成是看他弟弟那边占了上风,急着回去继续谋划?
东方毅说走便走,临走时说道:“苏姑娘,苏帮主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昨日里,太太派的人回府,说一切顺利,再有几****就回来了。”
苏幕遮道了声谢,心里却没有丝毫放松。在没有看到阿姨,问清一切始末之前,所有的保证劝慰都是空的。
堂上的林雨霖直问宋临川道:“大人可接小女子的状纸?”
宋临川习惯性地想要呵斥“放肆”,可念及这女子适才所言,迟疑道:“你外公是?”
林雨霖昂首道:“就是被这状师诋毁,说不知忠奸的林大人,”她转向姜瑥,语带讥讽道,“我竟不知你比当今圣上还要慧眼如炬,外公才回京,你就质疑圣上的眼光。你要不要上个血书或者干脆死谏什么的,免得皇上被我外公蒙蔽了。”
姜瑥这才想到,林诺是新近加封,入京述职,皇上的旨意言犹在耳,谁人敢说半个“不”字。他瞪着林雨霖,暗骂这小丫头嘴巴也未免太毒了,一开口就给人扣如此大的罪名。
只是姜瑥老于争辩一道,自不会被只言片语所困,当下正色道:“姑娘请谨言,在下从未妄论过林大人的不是,只是实话实说,林大人确实曾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