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今日冬至节,民间曾有一句古话,叫做“冬至如大年”,冬至之日,并非仅有民间才会庆祝,宫中亦会祭祀一番,只是不如旁的节日那般大肆铺张,只有各宫妃嫔会去往隆禧殿烧点香油。
初进隆禧殿,只嗅得一股香烛味,依旧如同往日那般,唯见柏太妃屈膝跪在蒲团上,只是这回殿内没有了敲击木鱼的声音,也不见柏太妃捻攥佛珠。
见的只是柏太妃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喃喃低语。
“吴娘娘。”
都人见吴废后至此,毕恭毕敬唤了声,柏太妃虽看似在专心礼佛,可实则却总做不到心无旁骛,闻声亦回首,见是吴废后,便站起身来极是客气的躬身唤道:“吴姐姐。”
吴废后如今虽以太后之礼住在仁寿宫,却总归还是先帝的的废后,自然受不起这礼,于是连近前将柏太妃扶住,道:“太妃多礼了。”
二人寒暄了一阵子,张均枼不久亦到此上香,于是乎,便成了三人家长里短,张均枼与柏太妃虽素无交情,可与吴废后,明面儿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毕竟,朱佑樘对她很是敬重。
今日冬至,也是期满都人出宫的日子,说来都人应是在年后约莫二月三月时出宫,可这回却是个例外,缘由自然是在于张均枼。
张均枼此举也并非随随便便就打算的,一来冬至后不久便是除夕,这一年到头来,百姓总有这么个盼头,二来,如此恩赦,也能叫百姓对她有个好的印象。
玄武门侧门大开,门内站着两位都人,那两位都人手中均持木托,木托上放着的钱袋已寥寥数几。再看那两位都人跟前站着的,是宫正司的两位女官,一个着桃色衣,另一个手里捧着簿子。衣着比那桃色的稍稍浅淡。
不远处跑来一个都人,这都人肩挎行礼,笑容满面的跑来取了木托上最后一个钱袋,而后便要越过那两位女官兀自出了宫去。
那桃色衣的女官原本不明就里,当即将她拦住。呵斥道:“诶,干什么的,偷钱都偷到我朱典正眼皮子底下来了!”
都人一愣,握着钱袋摇头,道:“朱典正,您误会了,我是此次被安排出宫的都人,我叫杨瑾瑜,不信您问问刘女史。”
朱典正这便转头看向刘女史,刘女史眼神飘忽。分明是在作假,只对着瑾瑜斥道:“杨瑾瑜?杨瑾瑜早就出宫了,连年俸都拿走了。”
瑾瑜自然惊诧,急忙争辩:“怎么可能,我没有出宫,我还在这儿啊,刘女史,你不记得我了吗?前些日子我还去宫正司找过你来着!”
“我没见过你,你这是想出宫想疯了吧你!”
瑾瑜望着刘女史,目中皆是狐疑。她终于明白,原来昨晚好姐妹说道要为她得以出宫而庆祝到不醉不归,其实就是为了她将灌醉,让她喝得不省人事。她好代她出宫,原来这刘女史早已被好姐妹收买,原来那日好姐妹要她去找刘女史问个清楚并非随意提起,原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朱典正不耐烦,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钱袋,骂道:“真是不知羞耻。人家都走了还想冒充人家出宫,今日我念你是出宫心切,暂且饶了你,你还不快滚!”
彼时又有一都人拎着行礼跑来,同刘女史说了几句话,而后便接过朱典正手中钱袋高高兴兴的出了宫去,而后这四人便再不顾瑾瑜,转身回了宫正司,徒留瑾瑜呆呆立于此,满面泪痕任北风如刀刮过。
瑾瑜再也没法坚强,蹲地抱膝,将整张脸埋得叫任何人也看不见,四周静得唯有她痛哭抽泣之声,还有那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看来竟无比凄凉。
良久,终有一人见她如此,也不知是因不解,还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疾步走来予以关怀。
樊良垂首望着她,皱眉问道:“姑娘怎么了?”
瑾瑜闻言仰头凝着他,怔了许久才答:“我……我误了出宫的时辰。”
“不过是误了时辰,”樊良笑得憨憨,道:“无妨,我可以放你出去。”
“真的吗?”
瑾瑜如今模样虽显得有几分落魄,可她到底是生得一副好模样,想必任何人见了都免不了怜惜。
“嗯,”樊良点头,随即伸出手来,作势要拿起瑾瑜,瑾瑜自然会意,便也伸出手由她拉起。
想是因她蹲得久了,腿脚麻木,站起身来竟险些站不稳,幸得樊良将她稳稳扶住。
樊良拾起地上的行礼,递于瑾瑜手中,而后又自怀中取出两锭银子,道:“既是要出宫,身上总不能没些盘缠,我这儿还有点银子,姑娘若是不介意,便收下吧。”
“我……”瑾瑜连忙婉拒,道:“谢谢将军好意,只是我这包袱里有好些盘缠,多了我一个姑娘家带着实在是不方便,您还是收回去吧。”
樊良只好收回银两,领着她走去吩咐侍卫将侧门打开,瑾瑜本已跨出了玄武门,只是转过身想要同樊良道别,呼道:“还未请教将军尊姓大名!”
这会儿樊良亦远远望着她,笑道:“我姓樊,叫樊良!”
宫门缓缓合上,瑾瑜已见到樊良转身离去,她便也回过身,还未踏步远去,内心深处却是复杂无比,今日这口气,她果真咽得下去吗!
她自小便父母双亡,出宫后又能投靠谁!
瑾瑜想至此,陡然转过身,趁着宫门还未完全合上,阔步跑去,口中疾呼,“等等!”
樊良听唤,连忙回身,见瑾瑜跑来,便侧目示意侍卫又将忙开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