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末两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如烟姑娘这是在暗骂咱们好色?”百里兰邪神情冷漠地开口,心里却在暗暗赞叹她的聪颖,竟能在眨眼的工夫找到指桑骂槐的曲儿。
“这位公子好学识。”她垂下眼睫轻轻柔柔地答道,恭顺温驯得教人几乎要听不出她每句话中都另有反意。“奴家岂敢,公子要奴家找些应景的曲,奴家不过是照办罢了。”
一旁的友人赶忙跳出来缓和气氛。“这首确实不太好,请如烟姑娘再换一首更合适的吧!”
“那么,奴家就略献雕虫小技了…”她再次按好瑟弦,这回不报诗题了,直接唱出婉转旋律。“汉主东封报太平,无人金阙议边兵。纵饶夺得林胡塞,碛地桑麻种不生……”
她的歌嗓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剔透悦耳,令人神魂颠倒,险些就要忽略她其实又在藉着机会骂人了。
这是在拐弯儿诅咒他,就算口悬若河,夺走嘴上好处,也一定飞不起来的意思吗?百里兰邪扯动嘴角,被她的古灵精怪大大取悦。
“好、很好!”他拊掌叫好,为她倒了杯水酒。“姑娘唱完这样动听的曲儿一定渴了,还请赏脸同咱们共饮。”
冷紫溪狐疑地看着他突如其来的献殷勤举止。
他是真听不出自己在借题发挥,还是另有其他诡计?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她莲步轻移,泰然自若地在他身旁就座。
“敬公子。”她举起酒杯,率先向两人示意。
百里兰邪和那友人亦持杯回礼,动作之间,尽显贵族风范。
冷紫溪没有想其它之事,拿起酒杯,淡笑:“敬公子。”她举起酒杯,率先向两人示意,说完,一饮而尽。
百里兰邪看着她的动作,嗤笑出声,“如烟姑娘好酒量,连我这个七尺男儿都忍不住为你折服。”
冷紫溪摆摆手,自嘲道,“只不过是陪着像你们这些公子哥们玩的手段罢了……”
“哦,恐怕并非如此,”百里兰邪拿着酒杯,也一饮而尽,随后看着冷紫溪问道,“公子我心中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冷紫溪听完,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你丫的,既然不知道就不应该问,还说什么当讲不当讲,冷紫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腹诽够了,可是脸上依然镇定,“哦,公子有话便说?”
“朝堂与青楼是否相同?”他看着她表情很严肃。
“是,也不是。”
“怎么说?”冷紫溪的回答勾起了百里兰邪十足的好奇。
“朝堂与青楼,都是最低下的地方,这是相同之处;不同之处在于,朝堂唯权是图,青楼唯利是图。”
百里兰邪看着冷紫溪,嘴角慢慢上扬,微微作揖,“如烟姑娘高见。”
“夜,听闻近日将军家四小姐痴傻之事,可略有耳闻?”一旁的友人出声,一想到将军之女变为痴傻儿,不禁可惜道。
一旁的冷紫溪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下,但也默不做声,虽不清楚那人为什么叫百里兰邪为‘夜’,但是此时那人挑起的话题比较让她有兴趣,她好奇百里兰邪会怎么看她,毕竟他知道她并不痴傻的,不是吗?
“季兄,谣言毕竟是谣言,退一步来说,就算那将军之四小姐若真的是痴傻儿,倒也没有什么不好,不问人间俗事,不问朝堂之事,一身轻,又有何不可呢?”百里兰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饮自乐。话虽如此,语气却依旧不愠不火,让人看不清楚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既便如此,可是身为将军的冷长风,会容忍自己有一个痴傻的女儿,更何况季某还听说过那位四小姐可是一点都不受将军疼爱呢!”一旁的友人也跟着感叹。“你说一个战功显赫的将军,却有一个如此令他声名扫地的女儿,这确实是让人不禁为将军同情啊……如烟姑娘,我说错什么了吗?”忽地发现佳人正瞠着美目怒瞪自己,他不由得战战兢兢地问道。
“呃,没事儿,奴家是想为公子添酒…”冷紫溪惊觉自己失态,连忙以绝美的娇笑来掩饰。
哼,亏她还以为这人看起来有多么文质彬彬的呢,没想到也不过是个到处乱嚼舌根的小人罢了,没想到她那段家庭恩怨情仇史竟能成为他们这些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倒也真是抬举她了,冷紫溪自嘲。
百里兰邪的视线疑惑的停在冷紫溪身上,虽有疑问,倒也不说什么。
“我娘动不动就叨念我已经老大不小了,硬逼着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莫要像将军家那位空有一副姣好容貌,却少了一份玲珑剔透的心……”无视于冷紫溪心中的暗潮汹涌,季友人继续冷嘲热讽。
“砰”地一声,冷紫溪猛力拍了下桌子,杯盘碰撞作响,季友人的话也被骤然截断。
冷紫溪瞪大双眼,怒视着眼前这满嘴胡言乱语的俊伟男子,竭力压下要他收回方才那些话的冲动。
不,他还不知道自己就是他口中的那个“空有一副姣好容貌,却少了一份玲珑剔透的心的女人”,也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又何必呆呆地自己在这里生闷气呢?
“如烟姑娘?”不同于友人一脸惊讶的反应,百里兰邪似笑非笑地开口。
深吸口气,她绽出一抹完美的笑颜。“奴家突然……有些头疼,就不扫公子们的兴致,先告退了。”
她一边福身说道,一边向画夏使了个眼色,画夏马上机伶地收好古筝,准备和主子共进退。
待主仆俩回到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