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御前殿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诸天星斗惶惶闪耀,月色如瓷器打磨成的琉璃盏高挂半边天。霄汉朦朦胧胧的流泻在墨蓝色的穹庐,笼瘴枭平的大殿。
殿中,此刻已是高朋满座。
笙箫管弦,觥筹交错,美人歌舞的水袖撩起满殿的胭脂香味,在盈盈绕绕的金色帘栊之间画就一派纸醉金迷。
鲜红如血的红线毯上还落着早春的连翘,美人们踏歌其上,花瓣纷飞,似一场撩拨人心的初雪。
冷紫溪就在这样一幅奢靡荣华的画面中,跟着百里兰邪前后走了进来,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便打碎了整个场景。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动到她身上,大殿中奏乐的乐师们和歌舞的女伶们反倒无人观赏。众人用着那奇异的、质疑的、甚至是看热闹的眼光,盯着两个与外界格格不入的男女堂而皇之的走入。
鸦雀无声,连上座的百里木渊和元皇后都各自放下酒樽,一并望来。
条条视线交错成天罗地网,让两个男女无所遁形。但两人却丝毫感觉不到拘束似的,一个昂首阔步藐视浅薄庸人,另一个冷眼漠视着世间的贪嗔痴恨。
正行着的冷紫溪,蓦然间步伐顿住,余光里望到的一个身影,令她放慢脚步,不由自主转眸望去。
是那个人——南宫公子。
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看起来不染纤尘,却也和她一般,在这歌舞升平的大殿里显得格格不入。
步伐渐渐远去,目光收回,刹那一瞥也不过是草草收尾。
宫宴继续进行,宾客们开怀畅饮,算是联络感情。
上座的百里皇帝亦是与元皇后把酒言欢,时不时接受众卿家的祝酒词,满殿的热闹,人声鼎沸。
冷紫溪却不想搀和什么,甚至也不想和冷将军府的众人打照面,只顾与季红英母女两人静静的吃菜,间或简单的聊两句。
就在众人酒足饭饱时,只见百里兰罂整理着仪容走了出来,笑若桃李,眼若杏花带着电波,一身fēng_liú贵气,惹得不少千金小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很满足于这种被艳羡的感觉,百里兰罂向上座的百里木渊行了礼,用那阴柔发腻的声音请示:“皇上,儿臣有事相求。”
“哦?”百里木渊兴味盎然的一哼。
百里兰罂道:“儿臣心仪大将军府的四小姐冷紫溪,想娶为侧室,还请皇上下旨成全。”
瞬时万籁俱寂,众人心想最近街坊那汹涌的流言果真还不比亲眼看着七皇子殿下请求赐婚,虽说流言传着那冷四小姐现如今非但不傻了,而且还聪明过人,即便如此,冷四小姐究竟有什么好的,竟能入得了七殿下这风月高手的眼。
冷紫溪的眼倏地瞪得浑圆。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大惊失色:“七殿下,你……要娶我?”
“正是!”百里兰罂看着她,浓眉俊目之间,满满的爱慕之情,“紫溪,你愿意嫁给我作侧妃吗?”
冷紫溪退后再退后,然后,“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尼玛,不带这么吓人的好不好?这全场的人刚把她阴森森的审了一通,她刚缓过些神,百里兰罂这货又来了个突然袭击,这是要分分钟吐血而亡的节奏吗?
冷紫溪实在是很想维持自己冷傲的形象的,但却不那么尽如人意。她实在是想不通,她跟百里兰罂从来就没有什么交集,缘何他会向皇帝求婚,还用那种看似情深意切的眼神望着她,只让她欲作呕。退一万步来说,她总觉得百里兰罂不怀好意,这厮不是个好货,所以她要想办法拒绝才行。
她这一跤摔得发丝散乱,一身尘土,却也顾不上拍,只忙不迭的摆手:“七殿下,这可使不得!千万使不得!众所周知,臣女名声一直不好,有言不洁之身,且病魔缠身,时好时坏,如何是七殿下的良配?臣女若嫁了七殿下,有污七殿下清明!还请殿下三思!”冷紫溪委婉拒绝,用患病来解释自己以前的痴傻。
“名声这种东西太过虚无,不是可信,况且你也说了,你只是病魔缠身,如何能是不洁之身?”百里兰罂看着她,深情告白,“就算你是病魔缠身,本殿下也愿意招揽天下奇人异士,为你治病,如此这般,我也无怨无悔!”
百里兰罂的一番话说出来,满座皆惊!众人齐刷刷的望向一旁的七皇子妃。
坐在百里兰罂身旁的七皇子妃,听闻他一番娟娟情深的告白,更是满脸苍白,血色全无,她捂住手上的丝帕,满眶泪珠,仿佛下一秒便要失声痛哭。
这话一说出,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的芳心砰然破碎。
七殿下,最正常最有皇族子弟范儿的皇子之一啊,虽然已有了正室,但刚刚在场中不知有多少女人对他暗送秋波,对他搔首弄姿,他亦礼尚往来,本以为是对她们有意,没想到下一秒竟然巴巴的跑过来,向这个傻子之名残败之身的冷四小姐求婚,这也太让人忿忿不平了!
而更令人气恼的是,这个冷紫溪,居然拒绝了他的求婚,这……简直可恨!
一时间,冷紫溪从将军府中的眼中钉,上升为全京城名门贵女的肉中刺!
就算不看,冷紫溪也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她无力的垂下头,她是有多倒霉?刚脱了猛虎穴,又被龙潭淹了一通,现在,居然又陷入了女狼窝!
况且百里兰罂什么时候对她这么上心了?若是真的喜欢,那前身冷紫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