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绡帐暖,被翻红浪。
凤冠霞帔整整齐齐地被收在了柜子旁,金色的绣线,明亮的垂珠,静静地待着旁边。并蒂莲纹的帘幔,隔开了内室一室缱绻,婴儿手臂粗细的喜烛彻夜流珠,照得一室光线暧昧,喜气盈盈。
转天蕙芷起了一个大早。
今天是新妇认亲的好日子,蕙芷让携芳给她打扮的喜庆一些。
她的面容本来就偏艳丽一些,平素她也常常穿烟青、蕊绿这样素淡的颜色,不过今天既然是个好日子,不若好好装扮一下。
毕竟是哥哥嫂嫂的新婚大喜,蕙芷于是挑了一件妃色杭绸珍珠扣立领斜襟长衫,陪一条青蓝色湘纹裙,裙摆上绣着粉色的芍药纹,外罩件粉色如意缠枝莲纹长披风,缀着白玉的玉花扣,玛瑙蜜蜡的头饰,瞧着既喜庆,又不会夺了新妇的光彩。
同初次在山寺间相见不同,夏纨婳换了妇人髻,整整齐齐地带着金丝狄髻,红蓝宝石、蜜蜡、祖母绿和光洁饱满的米粒珍珠镶嵌在赤金花丝的底座中,做成一套福字分心和挑心簪子,两边带着宫制样式的展翅蝴蝶镶红宝石掩鬓。耳朵上是工艺精湛的花丝师傅耗费多时打造的六角宫灯形状的垂珠耳坠子,模样精巧,却只有指肚大小,连见惯了好东西的蕙芷瞧着新嫂嫂耳朵上的这对耳坠子,都不禁啧啧称奇。
秦渊穿着暗红色的直裰,满脸笑意,偶尔瞧着夏纨婳的时候,眉目也十分柔和,蕙芷看得只想笑。
两人祭告了先人,奉茶行礼,认亲派送礼物,等王氏拉着夏纨婳认完了秦家里里外外坐了两三层的亲戚,眼看已经到了午间。
王氏留了夏纨婳和蕙芷一同用膳,蕙芷刚一坐下,便看见夏纨婳站在一侧,正要伸手去取丫鬟手中捧着的热巾子,王氏出声制止:“承安侯府从来没有新媳妇伺候用膳的规,你又是秦家宗妇,府里不缺丫鬟伺候,累了一上午,快坐下来陪着一起用饭。”
蕙芷闻言去拉夏纨婳坐下,“今天做的素馅小汤包味道很好,哥哥和我都喜欢吃,快坐下尝一尝。”
夏纨婳心头微动,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等夏纨婳三朝回门后,蕙芷到竹青苑里寻夏纨婳说话聊天,才觉得——啧,这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处处都透露着舒服的生活气息。原先秦渊喜欢墙上摆上刀剑,如今被换成了字画,瞧那模样,画似是嫂嫂做的,字像是哥哥提的,蕙芷咂舌,端的是夫妻情深;如今竹青苑里的罗汉穿是蕙芷最喜欢的一处摆设,原先秦渊书房里也有一张罗汉床,小几上摆满了书籍,垫子铺成宝蓝色团花纹缎子;如今屋子里的这架罗汉床,因还是新房,摆着猩猩红色的绣牡丹吉祥如意纹的大迎枕,小几上摆着绣屏和茶具——哦,是一套难得的汝窑雨过天青茶具,釉色清亮鲜润,把玩饮茶两相宜。
夏纨婳瞧着不时啧啧的蕙芷,笑话她,“等过了年,开了春,你就也嫁了——快被看了,横竖有日子能看,今个儿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府里的人事…听说你一直帮着母亲管着中馈,我初来乍到,只能向你取取经了。”
蕙芷一边吃着夏纨婳叫人刚刚做好的新鲜一品酥,入口即化,味道绵长,咂咂嘴吧,开始说了起来:“我呢,也只是帮着母亲管了管厨房,有时管管花园…旁的也就没什么了。”
夏纨婳眼睛亮亮的,“深宅大院里,厨房和花园最是难管,妹妹就不要谦虚了。”
蕙芷又吃了一块一品酥,还没有咽下去,夏纨婳便招呼身边的雪晴道,“快去再做一匣子一品酥,等会儿给六姑娘带回去当宵夜吃,再多做几分,夫人,太夫人,还有太夫人身边的两位姑娘那里,都送过去一些。”
蕙芷吃的心满意足,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秋云递过来一张半湿的帕子擦了手,蕙芷于是细细地讲了起来:“大厨房里的管事妈妈是李妈妈,是母亲身边很信任的婆子,秦家的家生子,早年母亲嫁过来的时候,父亲专门寻来的人,不仅饭做的好,又很能干,母亲一用就用了就用了许多年,从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要说出差错——其实也是出过的,年初林姨娘滑胎的那一次,便有人想要借夹竹桃粉栽赃在母亲和她自己头上,只不过被人识了出来…这事算家丑,还是不说为好。
夏纨婳心中默默计量。
她甫一出嫁,婆母就要将手中权柄交给她,自己安心带孩子…这本是件好事情。她又是宗妇…秦家上上下下对她都极其礼遇,回门的路上秦渊跟她说,“母亲有意将中馈交给你一些,先帮着打理着”的时候,她心里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没想到婆母这么轻易就能放权,喜的是她初嫁之时,不仅夫妻和鸣,连婆媳相处都十分融洽……真是上辈子攒下的福源。等到回了夏家的时候,家里的妹妹们,远房的表姐妹们,没有一个不羡慕她的。
蕙芷的话说的清楚——厨房的人是承安侯亲自挑给侯夫人用的,轻易动不得。好在夏纨婳也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手,只道:“雪晴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她老子娘也是夏家的家生子,做的一手好菜,不如让她去厨房里帮忙打打杂,也跟李妈妈学学?”
蕙芷点点头,这样也好,接着又道,“至于花园里的管事……花园我不太管,只不过前些日子有些不太平,角门里的婆子看管不利,我便禀了父母亲将花园的管事换了,看门的婆子也换了一批…想来刚换过人手,总会有些疏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