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是梳头,挽髻,挽成整整齐齐的圆髻,带上珠光四溢的头冠,一颗圆晃晃的夜明珠,四周的璎珞垂着指肚大小的东珠——太后赐婚,宫里准备的华服,确实非比寻常。
夏纨婳在旁边啧啧,“瞧着比我出嫁时候的凤冠还要重上几分。”
蕙芷一愣,这顶凤冠赤金为底,点翠做纹,以红蓝宝石,碧玉翡翠,东珠蜜蜡相间错落,制成不同的图案花纹,华丽精巧,巧夺天工——可却并没有很沉。
大约许多枝杈,并非是实心金银吧。
宫里都是人精,太皇太后只吩咐了一句,“丫头年纪还轻。”内官吩咐官造局的时候,就多了句嘱咐。
衣料不能挑太轻薄的,免得丢了面子,可绣线却能挑选重量轻一些的,金线都用在显眼的地方,花纹也换成多用彩色丝线的纹路,在首饰上就能做更多的手脚了——把原先的实心儿的能做成空心的就做成空心的,能将花纹做成镂空的 ,就做成镂空雕花的,怎么轻怎么来。
蕙芷抿了抿嘴,心中感激太皇太后如此照拂。
装扮完整,携芳拿着大红绣金的盖头,去拜别父母。
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阵阵作响,管事来报,新郎官已经骑着高头大马出了武威候府府门了。
秦惟恩带着蕙芷往院子后面的祠堂方向走去,对着先祖的灵位拜了再拜,朗声道:秦氏十七代之第六女,将以今日归于裴氏顾子,不胜感怆。
而后一行人到了嘉木堂中,蕙芷父母盛服南向坐。
段妈妈搀扶着蕙芷至堂上,诣父母前北面立。赞者唱四拜,蕙芷依次拜了四次。秦惟恩声音淡淡,戒之曰:“往之尔家,无忘恭肃。”
蕙芷言是,谨遵父训。
而后王氏戒之。开口道:“夙夜以思,无有违命。”而后眼角便有些湿润。
蕙芷双手伏地,以右覆左,礼服尺宽的回肘袖子将细细的手指遮住。蕙芷低头叩首,再拜,声音恭敬道:“无违父母之训。”
赞者又赞四拜,蕙芷立于堂中再四拜,王氏起身将携芳手中的盖头盖在了蕙芷的头上。送她回了玉华馆,静静地等裴顾来亲迎。
从清晨折腾许久,到告祈祖先,拜别父母,早已经过了晌午一两个时辰了。
而后秦渊和秦家二房的几个兄弟们在门前拦了一会,裴顾散了一把钱财,动了两次手脚,而后进了内院。
夏纨婳带着秦府的姑娘们,远的近的亲戚女眷们,个个都大胆地挡在前面。
蕙芷盖着盖头。肚子里觉得空空的,早晨起来只喝了一点点蜜水润口,梳妆的时候阿蔓偷偷给她递了个糕点,只能硬吃下,连水都不敢多喝,就怕今天礼数多万一做的不周全。此刻她只觉得眼前恍恍惚惚的,没听清外面的欢呼声,也没听见裴顾的催妆诗,只听见夏纨婳温婉的声音里带着平日里稍有的泼辣,远方的姊妹们拍手叫好。一个个都很兴奋的样子,连赶来送嫁的欧阳沐,听言语也同往常的温柔似水不大像,迷迷瞪瞪间蕙芷只记得喜娘往她手里塞了一块喜果。搀着她往外面走去。
午后的阳光大好,照在大红色如意纹路绣凤穿牡丹的盖头上,蕙芷只觉得眼前都闪着淡淡的红晕。
袖子似是被人轻轻地拉了拉,蕙芷眼角往地上一看,便看见了一双极喜庆的靴子。
黑色做底的弓鞋,干净厚实的鞋底。步履稳稳地,而后一片厚实的肩背出在她的眼前——她搭着盖头,能瞧见男人温厚的肩背,他自然是蹲在了地上。
“来,哥哥背你上轿。”秦渊的声音郎朗动听,蕙芷眼睛一酸,伏在秦渊的背上时,明显地感觉到秦渊的身形一僵。
“暖暖莫哭,裴顾那小子敢欺负你,哥哥第一个过去收拾他。”蕙芷闻言笑了笑,摇摇头,不说话,眼泪却落的更加汹涌。
拜别父母的时候,蕙芷和王氏都忍者没哭,敬告祖先的时候蕙芷眼中全然都是敬意,可如今伏在哥哥宽厚的肩背上,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秦渊今天穿着的衣服,便是早些日子夏纨婳亲自裁布绣花做的那件枣红色杭绸料子的直裰,等将蕙芷放在花轿前的时候,他的后背上早已暗红一片——裴顾看了一眼,就知道蕙芷定然是伏在他肩头哭了许久。
心里默了一默,仿佛能娶到小丫头的喜悦淡化了两分,裴顾伸手将她送到轿中,隔着厚厚的礼服袖子,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
“莫哭,我自是不会叫你受委屈的。”裴顾往日里沉稳的声音,今天听起来也似有一些明朗,蕙芷隔着红红的盖头,轻轻的点了点头。
裴顾却还是清晰地看见盖头里面,落在地上一滴圆滚滚的泪水。
他轻轻叹了叹气,送她上了轿子。
罢了,往后多陪她回娘家便是。
轿子行的平稳,蕙芷动作小心地僵着脖子翻了翻轿子的座椅旁,果然找到了一小匣子切好的果子。
脆生生,甜丝丝的,吃到嘴里口舌生津,既润了口舌,又解了点饿意。
有这些果子伴着,无聊的路程便没那么难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鞭炮声愈发响亮,外面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也越来越近,蕙芷将匣子一收,塞了回去,旁边还贴心地放了块帕子,蕙芷擦了擦唇角,掏出袖子里藏着的一小块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容,还好还好——她吃的小心翼翼,并没有将口脂弄乱。
再整了整衣袖,回肘的长袖礼服,让她不得不将胳膊直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