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辛一向沉稳,常常被裴顾派去暗中做事,跟在身边的,多是另一个叫半夏的小厮。
而此刻蕙芷瞧着细辛脸上的神色紧张不似作伪,心里突然沉了一沉。
细辛满脸纠结。
蕙芷看着更是心里发凉,却不知道细辛为何面容如此纠结——“世子爷可是受了重伤?出了什么事?他人呢?!可有性命威胁?”
细辛低低头,想着裴顾的叮嘱,“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还是装作受了重伤,好叫太子不起疑心。”
可世子却片句不提,要不要瞒着世子夫人……
这叫他有些难为。
自从世子成婚了以后,身边服侍的人,除了他和半夏还如同往前,其他能进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是世子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杨氏早先给他安排的人手,这小半年来,悄无声息地被世子夫人清理到了院子,半点不能进了正屋的门。
这样看来世子应当是很信任媳妇的……只是太子异动、皇极殿近日来调兵遣将的事情,是重中之重的机密事件,而世子夫人又是个刚刚及笄的女人家。
想到此,细辛便不由摆出了一副沉重的样子,低着声音道,“世子爷下了差回来的路上,被不知道哪里派来的暗卫伤了要害,后背上好深一条伤口,皇上得知了消息,已经派了御医来了。您赶紧派人收拾房间,好叫御医诊治。”
蕙芷心里一顿,更慌了几分,忍住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要镇静,于是又问:“世子人呢?!现在在哪?可有性命之虞?!”
细辛低着头讷讷,“应当、应当——小的实在不知。”
蕙芷深深地叹了口气,吩咐携芳拿了帖子去请江采琼和她哥哥一同过来,而后强稳着心神安排大大小小的事情,却发现,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安静沉稳下来。
越想镇静下来,越觉得平日里长度合宜的回腕衣袖怎么如此的长,莫名其妙地就会打翻桌上放的稳稳的杯子;也越觉得平日里衣褶整齐的湘纹裙变得如此绊脚;头发上带着坠子和璎珞的步摇簪子都已经被她卸了下来,却依旧觉得头上挽着的发髻这样沉甸甸。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带着丫鬟们在侯府进门处的天井院里等着,蕙芷觉得仿佛似乎整整过去了一天一夜似的。杨氏装扮整齐地出来看了两眼,眉间是皱着的,可眼神里的兴高采烈蕙芷却能看的清清楚楚。
杨氏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低声道,“也不晓得世子伤势怎么样,瞧侯爷听见消息匆匆忙忙赶出去的模样,也真是叫人担心。”
蕙芷冷笑一声,“拖母亲的福,院子里的丫鬟们都不知道轻重到处乱跑,还请母亲去敲打敲打那帮子不知轻重缓急的丫头们。”
杨氏一口气在嗓子里堵了一堵——这个儿媳妇,从来没有给她过面子!这样明明白白地指桑骂槐,她却不能拿出正经主母的做派来指责她!
因为她杨氏分明就不是个正经主母,秦氏一嫁进来。前有娘家承安侯府的支撑,后有太皇太后的偏爱,而她的娘家杨家因为丽嫔如今被朝廷排挤在外,连带着杨家女的身份也大不如前!
侯爷没有休了她已经是对她极大的恩典……她心里知道万万不能得罪这个娘家强硬的儿媳妇,可自打她知道了裴顾受了重伤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地想要过来看她的笑话!
娘家再强势又有什么用?没了男人,照样还不是个可怜虫?
这么想着,再看蕙芷,杨氏只觉得她外强中干——外面动静传的这么大,裴顾说不定就是不行了。
杨氏随即面带可怜地看了蕙芷一眼。扭着腰扶着丫鬟往回赶,“大姑娘今个儿都吃了些什么?天气越发热了起来,她的嘴巴也越来越刁了,可看好了别让姑娘吃凉的生的……”
携芳看着蕙芷的脸色。只闷声劝了两句,递了盏绿豆汤过来,便不再言语,静静等着。
又过了片刻,门口才熙熙攘攘地传来了声音,车夫“吁”着将马车停下。而后一群孔武有力、禁军模样的人抬着个担架进了侯府。
裴远山脸色黑沉,跟着来的人里,不仅有她匆忙请来的江采琼和她的哥哥东方,甚者秦渊也神色沉沉地跟着禁军一行从偏门进来,担架上的人情形如何她还看不清楚,只是眼神一转,便看到地上滴滴答答地还在滴血。
蕙芷觉得脑袋陡然间仿佛轰地一声,心跳却扑通扑通直往嗓子眼里跳——他还流着血,又这般兴师动众,连哥哥都来了,难不成裴顾真的伤的很严重,有性命之虞?
她连忙推开了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不顾阻拦地跑到了担架的旁边。
裴顾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不堪,嘴唇毫无血色,他今天穿着蓝色的贴里,胸前的银色绣线已经被血染了颜色,约莫是时间久了些,颜色已经便的暗淡深红,叫人看着心惊。
她不顾左右地上前握住了裴顾的手——他的手竟有些凉,蕙芷鼻尖莫名地就一酸。
秦渊看的眉头一皱,低声训斥道:“你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还当在娘家一样不成?还不快带着丫鬟回院子里去。”
蕙芷嘴巴撇了撇,忍住了眼里的酸涩,心里知道哥哥说这些是对她好,可却不愿松开裴顾的手,匆忙之间江采琼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将蕙芷拉开来,压低了声音问她了一句话,只一句话,就让蕙芷如同重见天明一般。
“他的手掌是凉,可他手腕上的脉搏,你可摸到了?”
蕙芷眼神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