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继祖不禁失笑。
他自打出生就被抱养在嫡母身边,算是嫡子嫡孙。背负了多少人的期待。从小父亲仁厚懦弱,旁边又有强悍的叔父虎视眈眈。若不是他沉稳持重,少年老成,素为祖父所喜爱,只怕早就没有了他父子的地位了。从小到大,一步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别说从没有这般顽皮恣意,飞扬放纵的时候,就是连放声大笑也从未有过。心里竟有些羡慕寒栎的自由自在。
两人谈谈说说,不觉月沉星希。寒栎毕竟年纪小,到最后实在撑不住,歪倒在詹继祖肩上睡了过去。詹继祖将他移到怀里,用大氅将他裹好,鼻端却嗅到寒栎身上传来一阵清幽的玫瑰香,宠溺地摇摇头:这小子,怎么还跟丫头似的,身上还带着香。看着他柔和的小脸,只觉得心里一片安宁。不觉也靠在乌云盖雪身上,沉沉睡了过去。
整个营地都沉寂下来,只两个人再睡不着。
一个是来贵,他见詹继祖人物俊逸,为人温和又出手大方,早就心生好感,待见他和寒栎言谈亲密,更是心花怒放。
来贵是寒栎的奶公,寒栎出外都是他跟着照看,是看着寒栎长大的。只是眼看寒栎年年长大,却依旧男儿打扮,终日山南海北到处奔走,为孙家不知挣了多少银子。唯独在男女之事上却不开窍。这一帮老仆就不禁心里着急。在孙家下人眼里,这个二小姐为人行事当是天人一般也不为过。能找个人品、家世都配得过,又能和寒栎脾性相投的人,委实太难。如今天上掉下个詹继祖来,怎能不让来贵激动。待他偷瞄到詹继祖抱着寒栎睡得一派自然。更是险些将嘴巴都咧开了花。
另一个醒着人是的詹大。他的心情和来贵可就不一样了。他一边暗暗警惕周遭的动静,一边偷偷瞄着詹继祖怀里的寒栎。暗暗咋舌:“爷自打遇见这个小子,行事可就与以往大不相同了。这个小子除了行事狠辣、精灵古怪外,也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啊。怎当得爷这般另眼相看。不说将太子妃娘娘赐的“鲛泪”给他,那可是太子妃娘娘说要给儿媳妇的。还有那块代表爷的身份的青螭佩,那可是老皇爷在爷出生的时候赐的。爷居然都给了那小子。那小子再机灵,不过是一介商贾,怎能当得起?爷居然还抱着他睡觉,跟了爷也有小二十年了,倒是从来没发现爷有断袖之癖啊。”
地平线刚刚开始出现一丝灰白的颜色,来贵就起来挨个儿将黎家众人踢了起来。寒栎揉了揉眼睛,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睡在詹继祖怀里。
连忙一骨碌爬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众人还没有注意到这边,松了一口气,抬手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自己一贯自豪的警惕性跑哪里去了?怎么就这么对人不设防起来。
詹继祖可能是乏很了,还没醒。寒栎推了推他:“詹大哥,詹大哥。醒醒了,咱们要赶路了。”
众人一路猛赶,终于在傍晚赶到了水源。说是水源,也不过是因为有两眼细细的泉水,才衍生出的一片小小的绿洲。但在沙漠里跋涉了好几天的人来说,看到那一点点的绿色后都激动地欢呼起来。
寒栎一声呼哨,腾起一个高高的跟头从马背上翻下来,下来后又大叫着翻了一连串的跟头。接着伸个长长的懒腰,一边扭扭脖子伸伸腿,一边唱:“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咱们来做运动。······”黎家众人中,除了来贵和几个老成些的不动外,其余的也都大呼小叫地跟在寒栎身后,一边跟着鬼哭狼嚎地唱,一边跟着伸胳膊扭腿。
詹继祖主仆看到这简直是群魔乱舞的一幕,先是下巴险些掉下来,越看越是忍不住,笑得身子乱抖。不知不觉,疲惫已不翼而飞。
众人正在喧闹,寒栎忽然神色一变。只见东边的沙梁上,影影绰绰的有许多影子在晃动。詹继祖主仆却是神色惊喜,詹大将手指塞在嘴里,打了个呼哨,那沙梁上顿时冲下来一彪人马,黑压压的不下二三百人。人马都披带重甲,马上骑士都是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杀意腾腾。
寒栎冷眼止住躁动的众人,看那领头的一骑滚鞍下马,小跑到詹继祖面前单膝下跪刚要张口,见詹继祖打了个眼色给他。就含糊了一下:“···爷,末将因几日都联系不上爷的行踪,心下着急。就违令往西迎候。请爷责罚。这几天可把末将的脖子都盼长了,今天要是再等不到爷,澄海就要带人杀到张掖去了。”
詹继祖温言道:“你做得很好,若不是我们被这位黎兄弟相救,只怕就要全部埋骨在这巴丹吉林沙漠里了。”
寒栎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只怕这次可是招惹到马蜂窝了。只盼着能早些脚底抹油,离这漩涡越远越好。亏得这次手脚做得干净,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唯一在雅各布盐场换盐的盐引,却是前些日子在草原上遇见一帮马匪,黑吃黑得来的。盐引上写的是山西的一家商队,不用说是遭了那帮马匪的毒手,那家倒霉的商队自是无法再开口说话了。寒栎仔细思量了一番,确信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方上前对詹继祖道:“詹大哥,既然你的人都到了,你的安全无虑。我们就此分手吧。”
詹继祖不想寒栎这么快就要走,待要挽留,自己又确实急着赶回京城处理此事的后手。看得寒栎的态度坚决,也就不再作挽留。
他回头吩咐了徐澄海几句,徐澄海答应着下去,不多时送来一叠东西。
詹继祖接过递给寒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