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行动迅速,发现李修茗的下一刻披风一卷就将已被冻得迷迷糊糊的人带进了软轿之中。
“你来了。”
李修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着红尘倒是安下心来。只是整夜挨冻之后才一说话整个嗓子都在火辣辣地疼,声音嘶哑不成样子。
软轿正在行进当中,车轱辘与马蹄碾压过层层冰雪的声音铮铮作响,李修茗一时恍惚未听清红尘是否回应了自己,兀自动动僵直的身躯倒是发现触手之处东西齐全,一个暖炉一壶药汤准备得妥当。
按照提前的约定,红尘应当是接近午时时刻再来接应,李修茗原本无意让人撞见自己这番落魄模样,好在来人不是旁人,红尘所见倒也无妨。思及昨日所为,即便李修茗这样浪荡惯了的人再细细想来都觉着自己是太过冲动了,冲动地爱了、冲动地表白,还要冲动地自我惩罚。
红尘一直很安静,李修茗彻底清醒过来时候隐隐感觉足底生温才见着是她半跪于面前正将自己冻僵的双脚焐在怀里。
炭盆暖包全都摆在一旁备用,红尘特意运起气来提高自己的体温,手上同时拿捏着李修茗小腿之上的几处穴位,神情专注地为他活络血脉。
感受到李修茗不适地挪动,红尘并未如往常一般恭敬抬头问安,只是闷声说一句。
“肌体久冻不耐,要先缓上一缓才能热敷。湿衣不适也需暂且忍忍,此处没有可换的衣物,车夫已在抓紧赶路很快就能回去。”
言语里有些小情绪,手上的动作倒是没有停,李修茗便知道她是在生气了。作为半个仆人红尘比任何人都尽职尽责,作为半个亲人则更是温良恭顺恨不能将全部柔情全都用在李修茗一人身上,她最擅长的就是听从命令、执行命令,既不会干预李修茗的任何私事更不会将个人情绪表露一二。此时却是不同,她即便不抬头不言语全部的气势放开之后都在叫嚣着她的气愤。这样的红尘便当真变成了一团会伤人的烈火,明媚热烈让李修茗再不能假装视而不见。
李修茗亦知道。她实际只是在气愤自己的不知自爱,说是气愤倒不如说是心疼。此刻的自己周身虚弱不适,对于这样的怒气倒是无法接招了。
“咳,姑娘手下留情。在下着实痛痒难耐。”
轻咳一声李修茗又拿出了他最擅长的无赖模样,半是调笑半是宽慰,红尘却是不吃这一套,依旧冷面回应。
“能觉痛痒尚是好事,再多待上片刻。就要彻底坏死了。”
手上的动作终究还是轻了些,咬在嘴里的后半句话红尘并没有说出来,上原府难得遇上一个这样严寒的冬季,再坚持半日,以后的李修茗便只能是个依靠拐杖行走的病人了。
李修茗不惧她的冷面,长长舒一口气后窝在软榻之上由着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小声啰嗦着,半晌之后才又幽幽感叹一句。
“你不懂的。”
红尘自然不懂,甚至李修茗自己细细想来都不能明白,自己究竟是何时何地因为何种原因爱上了尹素问。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竟然不是一句空话。
将李修茗的腿脚安置于暖箱之上。红尘单膝而跪的姿势一直未变,终于肯抬头看一眼自己的主人,眼眶红红却是饱含热泪的模样。
“主人,这不值得。不论是谁,都不值得您这样。”
红尘是个吃过太多人间疾苦世情冷暖的女子,柔媚无骨的外表之下藏着坚硬冰冷的钢筋铁骨,即便身中利刃血染衣裙之时都没有流过半点眼泪,唯独此时,在这个温暖柔软的地方,在李修茗的面前却是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是那样惶恐李修茗一反常态的脆弱又是那样心疼李修茗无所顾忌的付出。与现在想比,她更愿意看到原先那个心狠手辣机巧钻营的“李老”,起码,那样的李修茗是不会受伤的。身心皆能平安。她原本也就这样一点小小的要求,却眼见着那个叫做尹素问的女子出现后,一切都变得与原先大不相同了。
红尘自知身份有别,不能说也不能做什么,却又因为李修茗一句“你不懂”而再也无法自持。追随李修茗的漫长岁月里,她也曾见识过形形色色的莺歌燕舞。她们是稍纵即逝的尘埃,从来沾染不了李修茗的衣袖,尹素问却是不同,她是蒙尘的明珠是摇摇欲坠的星辰,给了李修茗太多假想,只以为他就是那个可以扶持拯救她的圣人。
她是不懂,不过一个身世坎坷的平凡女子凭了什么可以让李修茗如此不顾一切。彼时于大雨之中目送她,此时于大雪之中遥望她,到头来都只是“等待”两个字。
听闻“不值”二字的李修茗才欲表达自己的不满,抬头对上红尘难过凄楚的表情一时倒也有些心软,只得伸手将地上的人扶起后轻轻揽住她的腰肢寻一个靠近自己的位置安顿。
“好了,我好的很,哪里需要你这样凄凄哀哀一副哭丧模样。”
李修茗向来口无遮拦,一句“哭丧”却是将红尘的悲伤情绪全都勾了出来,眼见着娇艳的玫瑰在自己眼前哭成了个就要枯萎的泪人,李修茗万般无奈地揉揉眉心,还是好脾气地温柔宽慰一句。
“未曾料到大雪将至,原本只是想要清醒清醒而已。相信我,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至于你自己,只管做好分内之事我便会很高兴了,明白吗?”
李修茗的两句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更管用,红尘止了眼泪稍稍冷静后倒也没有再让两人尴尬,关于其他的分内之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