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满正已经提前得到消息,震惊于汤军代表的执行能力,能这么快就利用自己仅有的一点职权,成功地点燃了火苗。接下来,就该自己出马扩大事态,将胡汉矛盾的烈火烧遍马邑了。于是他先主动找上苑君璋,不等他开口责问,便厉声斥道:“你自己甘当胡人鹰犬也就罢了,别拉着弟兄们一起背这个黑锅!胡人在马邑城中祸害百姓,你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如今手下弟兄冒死出头,伸张正义,倒要问罪起来,给胡人出气,百姓们早已群情激奋!此番若再屈服胡人淫威,不等汤军来到,全城百姓已经冲将进来,将你挫骨扬灰了!”
“放肆!”苑君璋正为此事头痛,没来由被高满正劈头盖脸一顿痛骂,顿时火起,大声斥道,“你一个叛而复降之将,有何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你部下弟兄做出此等事来,累得胡人施压于我,我还没问你治军不严之罪,你倒先训斥起我来了!”
“好个叛而复降!”高满正寸步不让,针锋相对,“定阳可汗在日,因阿附突厥,弟兄们身负胡人走狗骂名,为千夫所指!好不容易归?朝廷,洗脱骂名,是谁设计赚我至此,复为鹰犬,让天下人耻笑我高满正不忠不义,反复无常?早知你是这等奴颜婢膝,不敢为民伸张正义之人,当初就不该为了些小名节,屈服于你!如今百姓有冤难诉,全军弟兄们因你的软弱而为马邑父老所唾骂,真是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高满正无情的指责句句踩在了苑君璋的痛脚上,憋得苑君璋已是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羞恼不已,竟无一字以对。待高满正骂完,苑君璋突然涌出两行热泪,由恼羞而悲愤,对高满正喊道:“你当我愿意一生与胡人为奴,世代背负百姓骂名么?我等家眷百余人,性命皆在胡人手中,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
高满正闻言,知道苑君璋有难处,这才缓了缓口气,道:“投靠胡人之事,暂且不去说他。我只问你一句,杀人之事,该当如何了结?你若处置弟兄们,百姓便要群起造反,马邑不攻自破。那时树倒猢狲散,我自带弟兄们离去,你就独自一人,步定阳可汗的后尘去吧!”
苑君璋叹道:“突厥人侵害百姓,弟兄们积怨已久,又是他们杀人在先,我岂能不知?但彼来势汹汹,十分强硬,若拒不交人,势必惹怒可汗,指不定便拿马邑全城军民开刀,如之奈何?”
高满正想了想,道:“可汗虽然护短,但目下与汤军主力对峙于代州,正当紧要之时。一旦后院起火,必将殃及自身,料他不敢无所顾忌。我等暂时回了那千夫长,行使管辖之权,将此事上报可汗裁决。如此不致与突厥翻脸,自家面上也可周全。但奏报之中,必?秉持公义,回护自家弟兄,以示决心。”
苑君璋沉吟片刻,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说罢便与高满正一同来到堂上,面见突厥千夫长阿史那利。果然,阿史那利一上来便要求苑君璋惩办?手,或交给突厥军队处理。苑君璋道:“本行台奉可汗之命,统领马邑七县军政民事,兼理狱讼。本案发于郡城之内,涉案人员皆马邑军士,合当由本行台鞫问。吾自会秉公处断,请将军放心。”
阿史那利听翻译说完,对苑君璋道:“事情再清楚不过,还问个什么?快快将那你手下那干大胆的狗腿子杀了!”
苑君璋不理他,吩咐儿子苑孝政:“传令,将犯事军士全部收监,听候发落。你亲率卫士二百,严守监所,除我与高将军外禁止任何人进入。”苑孝政心领神会,奉命而去。
阿史那利听翻译转述了苑君璋的意思,勃然变色道:“我让你杀掉犯事的军士,为何不照办?”
苑君璋不卑不亢地道:“据我所知,此案乃死者在马邑城中杀人越货在先,依突厥刑法,杀人及奸人妇女者死。巡城军士不过欲将其逮捕送官,他们却拔刀相向,欲加杀害。巡城军士被迫自卫,将其诛杀,并无罪过。而被杀之人,死有余辜。我将军士收监,正是为了给贵军一个交代。将军如若不服行台处断,可上报可汗。若是可汗执意处死部下军士,我无话可说。本官还有要事处理,不能奉陪。请将军自便。”说罢拂袖而去。
阿史那利被苑君璋软中带硬这么一顶,完全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气得直跺脚,指着苑君璋的背影大骂道:“你们这些可恶的中原人,竟敢如此无礼!待我告知可汗,教你们一个个都逃不了去!”说罢也转身摔门而去,命身边能识文断字的一个官员写下状子,控诉马邑军士杀害突厥官兵,苑君璋包庇?徒的罪状,遣人快马送交可汗。
时铎泥可汗与阿史那思摩率大军进攻代州,已基本扫清外围空虚的九座县城坞堡,俘虏未及撤离的三千余老弱百姓,并预设伏击圈,等待汤军主力前来,一面暗中观察马邑方向,只待罗大刚露头便迅速集中兵力围捕。谁想彭鼎辉十分沉得住气,一连三天按兵不动。后方却不时传来的汤军游兵袭扰马邑外围村镇的情报,苏尼失部和马邑守军虽然斥候四出,却始终难以捕捉到敌军主力,反倒在马邑以北的小山沟里被汤军咬了一口,损兵二百余人,南下供给大军的一千来头牛羊也被出没的土匪劫夺了去。
后方被不断袭扰,前面大鱼又迟迟不上钩,眼看十日过去一半,牛羊越来越少,阿史那咄必不免焦急,与阿史那思摩计议,决定最后再赌一把,压上全部主力,来日以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