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冰心和徐天骐昂然步入牙帐,先向阿史那思摩抱拳行礼。阿史那思摩一惊,不敢回礼,连忙回应道:“可汗在此,来使何不参拜?”
“呀,我倒忘了。请夹毕特勒恕罪。”苏冰心故作歉意,又向阿史那思摩赔了个礼,这才转向铎泥可汗,仰头道:“汤使苏冰心参见铎泥可汗。”说罢作势抱了抱拳,便即放下。
“竟敢如此无礼,见了本汗,何不跪拜?”铎泥可汗见苏冰心和薛施雨一个死样,故意把突利可汗和阿史那思摩放在优先地位,对自己则是倨傲不恭,心中十分来气。但他吸取了上回的教训,不得不暂且忍怒,抢在勃贴和郁射设之前亲自发话,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蛮子女人,找回面子。
苏冰心昂然道:“中原礼仪之邦,讲究礼尚往来。可汗统兵南侵,大汤以直报怨,方合礼数。若造次跪拜,岂非玷污了可汗法眼,反为失礼?”
跪拜反而失礼,这是哪家的道理?铎泥可汗气得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咯咯作响。这个大胆女人,竟然敢在我面前颠倒黑白,真真可气!帐中的首领们除阿史那思摩眉头紧皱,一声不吭外,勃贴、郁射设等众人都听不懂苏冰心的弯弯绕绕,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阿史那咄必虽粗通汉语,自知嘴皮子耍不过汉人,难以反唇相讥。况且他没现在也没工夫跟苏冰心纠缠这些礼节,便道:“好一张利嘴!本汗若与你计较,没地辱没了身份!说吧,赎回百姓所要粮绢,彭鼎辉可备好了?”
苏冰心道:“大总管愿以粮绢赎回百姓,只是数目……”
“他准备给多少?”就知道彭鼎辉会打折扣,且让她说来听听。
苏冰心先伸出一根食指,又张开五指,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千石粮食,五百匹绢。”
“什么?”阿史那咄必和阿史那思摩双双大跌眼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本汗要的是十万石粮食,五万匹绢!”
“没错。”苏冰心重复说了一次,“一千石粮食,五百匹绢。”
“哼!”铎泥可汗一掌击在身前的几案上,“彭鼎辉竟敢如此羞辱于本汗!人,一个也别想带走。至于你们,”铎泥可汗一指二人,“就在我营中多住几日,等候彭鼎辉亲自出面赎回。带下去!”
帐下附离们得令,就要上来逮捕苏冰心和徐天骐。徐天骐拔步拦在苏冰心背后,怒目而视,准备动武。苏冰心却若无其事地一笑,“果然不出大总管妙算!本使代大总管谢过可汗了。”抱了抱拳,转身便往外走。
“站住!”苏冰心话里有话,必?弄清楚他们的潜台词,铎泥可汗叫住苏冰心,问道,“你此话何意?”
苏冰心瞥了铎泥可汗一眼,道:“当年汤公入京,倾空府库财帛以献突厥,更兼连年征战,府库枯竭,一贫如洗,至今尚未恢复元气!仅此零头,尚需河东百姓节衣缩食,自牙缝中挤出!可汗威逼一贫如洗之人而求千金,何异于缘木求鱼?”
“如此说来,彭鼎辉开此价码,是不想赎回那三千百姓了?”
苏冰心道:“人自然要赎,但并不急于一时。可汗执意要十万石粮,五万匹绢,便请在此暂住三年,待大汤凑齐此数,再行交付赎金。至于百姓衣食,自有可汗供应,大总管一万个放心。至于本使,就同三千百姓一道,留此为质,也算对举国军民有个交代了。在下言尽于此,请可汗静候佳音便是。”苏冰心说罢,行了个礼,转身要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对铎泥可汗道,“下次南侵,还请可汗选个丰稔年景,以免劳师动众,一无所得。”
这个狡猾的中原女人,竟然钻了期限的空子,让我十几万大军为了这三千人质驻扎三年,更过分的是让我们替他们养活人质!无论是阿史那咄必还是阿史那思摩,都是又气又无奈,眼睁睁地看着苏冰心和徐天骐在附离的押送下扬长而去。
郁射设阿史那摸末这时才大致明白了苏冰心的意思,便对可汗道:“这个蛮子女人毫无诚意,欺人太甚!不如将她二人连同三千百姓全部杀掉!”
阿史那思摩闻言,下意识就要出言反驳,想到可汗尚未发话,住口不语。
铎泥可汗扫视了一下众人,目光落在阿史那思摩身上,知道他有话要说,便问道:“你以为如何?”
阿史那思摩这才放胆开口,说道:“苏冰心虽过于无礼,但大汤连年征战,府库枯竭当属实情。十万石粮,五万匹绢,确实难以交付。若因此将三千百姓尽数屠戮,反而激怒汉人,同仇敌忾,我军恐难全身而退。日后再举,更加艰难。”
阿史那咄必没有说话,低头沉思。此番南下本拟趁汤廷刚经过数场大战,精疲力竭之际落井下石,伺机夺取河东,争霸中原,最不济也给予汤廷沉重打击,使其难以恢复元气,保证突厥对汤的压倒性优势。谁想流年不利,连遭挫折,反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眼见战不能胜,军食将尽,敲诈勒索又为彭鼎辉、苏冰心百般刁难,颜面扫地。如此窝囊,他心里是一万个不甘心。但在现实的压力面前,又不得不审时度势,知难而退。虽然自己要面子,但更需要的,是长远的利益。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作为草原雄主,他必?懂得取舍,不能让眼前的一点小事影响了自己的宏图大略。
阿史那咄必终于下定决心,吩咐勃贴:“传我谕令,将所俘三千汤人,全部交由苏冰心带回。全军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