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当真?”景廉看他理不直气不壮,当然不相信,盯着他道,“汝可对天起誓,倘若存心欺瞒,便教仲父与母亲百年之后,永堕阿鼻地狱,万劫不得超生!”
郑泽慷脸色煞白,颤声道:“儿若负罪于天,自当遭此业报。父母无辜,何苦如此?”
景廉道:“汝若坦诚不虚,誓言虽毒,何惧之有?倘若存心为他人文过饰非,不立此毒誓安能吐出实情?”
“仲父……”面对这样恶毒的诅咒,郑泽慷所有的防御都已不堪一击,只想最后再争取一次。却被景廉无情而严厉地打断:“休得多言!立此毒誓,敢是不敢?”
郑泽慷彻底崩溃了,无力地跪了下去,叹道:“仲父不必苦苦相逼,孩儿一切实说便是。”无奈,他只得将段氏因李浑案同宇文述势成水火,杜君雁投奔河东,段氏决意为其报仇雪恨开始,到宇文述设局北上,段宇飞被迫联络瓦岗群雄发动邙山兵变,落入圈套,再到段婉曦入京求援,郑泽慷教她借问案之机把握方向,并为此设计了一系列问题将案情引向对宇文述的揭发控告。只隐瞒了景松事先向段宇飞通风报信的监守自盗之举,也对景浩的协助绝口不提。
可是这一切还是瞒不过心思缜密的景廉:“汝兄弟三人素来同气连枝,段氏寻汝求助,子瀚、子材二人安得袖手旁观?休得替他二人遮掩,若教为父查出,定严惩不贷!”
郑泽慷无奈,只得说道:“二弟与儿共谋编造讯问之语,三弟借守卫之便,暗中传递密信……”至于密信的内容,景廉不用他说也想得到了。
“好个官匪合谋之惊天密谋!”景廉想通了整个案情的经过,触目惊心,不由得在案上重重一拍,厉声道,“汝兄弟勾结段氏,为通敌主犯文过饰非,当真胆大包天!”
“父亲息怒!”在门口听到两人谈话的景浩、景松推门闯了进来,在父亲面前扑通跪下,景浩叩首求告道:“宇文述奸计歹毒,欲置段氏一门于死地,谋朝篡位。儿等不忍见江山毁于奸贼之手,不得不出此下策。望父亲明察,切勿责怪兄长!”
景廉道:“宇文述谋朝篡位,设局陷害,段氏误中奸计,为父并非不知。然两家争斗事小,私通逆贼事大。段思廉既为柱国重臣,竟与瓦岗叛贼私通,非谋反而何?”
三兄弟中景松年纪最小,却最有血性义气,昂然道:“瓦岗众人虽为叛逆,多因不堪横征暴敛,被迫落草反叛,以求生路。况其首脑秦伯钧、程子谦等,无不忠勇过人,重义轻生,段氏兄妹亦是义薄云天之豪杰,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义气相投之下,共谋除奸大计,又何害之有?”
真是侠以武犯禁,小儿子竟然为反贼说话,景廉正要发作,景浩也说道:“汤公治安河东一境,全赖宽简刑罚,抚民以靖。且其多次上书直言,力陈安抚之策,足见光明磊落,并无祸国之心。况今朝廷赦罪招抚,使山东免于兵火,多赖段氏从中斡旋,岂可复以叛逆、通敌待之?”
景廉仔细思索,两个儿子的话确实句句在理。他虽对段氏有偏见,但却十分支持施行仁政,抚民以靖的治本之策。而眼下除了私自结交瓦岗头目和蓄谋串供的违法行为,并没有段氏危害朝廷的有力依据。即使是这两个严重触犯朝廷律法的行为,比起江山社稷的安危,也已显得微不足道。朝廷对瓦岗的大举叛乱尚且能赦罪招抚,自己又何苦与段氏,这一大邢朝最后的柱石过不去?
沉思半晌,景廉这才对三个儿子说道:“汝等且起。为父并非有意与段氏为难,事关社稷安危,不敢不慎。串供之事,既往不咎。然段思廉私通瓦岗,若有谋逆之实,其势堪忧。妄加猜疑固然令人寒心,大意纵敌,社稷危殆。为今之计,须得慎重处置。你等速备朝服,为父入宫面陈代王,自有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