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研是打死都不信的,反而更恐惧,以为对方要下狠手了。
徐宝呢,人好,心善,至少他自己是如此认为的,所以他宽慰对方:“我所言句句属实,你现在回去,把钱和粮运走,我保证不拦,但人手我没有。”
“那你……哎?那我找谁运啊?钱能放住,粮呢?”王琦研猛然反应过来。
他没人手,从泌阳找人过来,可以直接育苗了,稻苗,育好了苗儿,可以插秧,当是补种了。
“徐县令,五千石粮食我运不走,你说应如何做?”王琦研虚心求教。
他本可以咬咬牙,粮食不要了,别看买的时候贵,那是为了把所有粮食收到手,然后再加价卖给本县的百姓。
粮食真实的价钱,还不到买时的一成,一千多贯而已,扔了也行啊,我愿意。
但他不敢,因为对方没有捞到好处,卖粮那好处是另一个身份捞的,是财子,现在是徐宝,是县令。
双方搏弈,照眼下的情况看,是自己一边输了。
而赢了人一直不出手,甚至还放手。
那输了人的真以为想全身而退就能全身而退?
如果能全身而退,当初王莽的十万大军又何必破釜沉舟,因为他们知道,想走是走不了的,不胜就灭,绿林军首战佯败,诱敌深入,引而不发,才逼得王莽军不得不作决死之状。
眼下自己难道不是吗?桐柏县是下县,朝廷怎就盯上了?两年无县令,结果一派来县令就派个这么狠的人。
新县令似乎很愿意陪着玩,玩到现在就是成了万钧之势,乌云罩日风乍起呀,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所以,想明白的王琦研问出来话,不等徐宝答,自己就说道:“徐县令,要什么?”
“别这样,像是我贪你们什么东西一样,我有钱,那啥,喝茶不?我跟你说,不是我吹,我自己炒的茶,不是发酵的红茶,更不是发酵过了头的黑茶,也不是半发酵的押口茶,花茶也不是,是绿茶,可好喝了。
我这个绿茶炒完之后啊,看着颜色稍微有点暗,就是墨绿色的,但是等泡起来,诶,就是青绿的,而茶水先是淡黄,而后变葱绿。
喝起来,慢慢品,似苦似涩,却又似甘似滑。那种感觉你吃别的吃不出来,喝咖啡都不行,就得是茶,尤其是舌间苦后一点甜,回味无穷啊。”
徐宝又热情起来了,并对外面喊:“把我的那个茶叶拿来,要沙壶的,嘟嘟装的那个山泉水也带小半桶,我自己烧。”
王琦研就这么听着,此刻的他才晓得啥叫境界。
很快有人把茶和水送来。
徐宝挽起袖子,烧水,要给人家玩功夫茶。
说实话,他自己不愿意喝功夫茶,费劲啊,而且在那个特殊的环境下喝功夫茶,累人,不如用个罐头瓶子把茶泡了,然后抱着罐头瓶子想干啥干啥,不时灌一口,那才叫过瘾。
有了限制,喝起来就不够自然了,强行地把自己的心态转过去,就像听交响乐一样,不自由。
但他会做,装他也能装得很专业。
一边看着火,他一边说:“此茶名庐山云雾,前唐有陆羽,其书经曾云:茶出山南者,生衡山谷也。
此因京城冰灯会,有贩茶人携茶入京,又于洧水沟被我所见,遂以……干豆腐和豆腐干那个市之,就是换的,我给他们干豆腐,他们给我茶叶,但是是清茶,天啊,怎么留下来的我都不知道。
你说从开春留到冬天,是不是变成红茶了?自然发酵嘛,要么就是烂叶子,结果不是,估计他们是冻起来了,我又拿着炒,这味道……反正比别人喝的茶好。”
徐宝说着庐山云雾的由来,还说了他怎么弄到的。
王琦研除了听,不知道该说啥。
徐宝继续:“那么这茶呢,我管它叫庐山云雾,太白说过,太白就是李太白,李白,那个想当宰相,很会写诗,结果人家不让他当的小子,你知道吧?”
王琦研点头,李白谁不知道啊,用你说。
“知道就好,他呢,当时去庐山溜达,左溜达、右溜达的诗兴大发,他说了,日照香炉升紫烟……”
“遥看瀑布挂前川。”王琦研接,这句他会,真会。
“和后面的没关系,我主要说的是紫烟,云雾茶就是那个烟,它是冲时起烟静如涧,初涩唇舌回味甘。委曲枝干浓尤墨,泡发舒展聚成莲。也曾随波逐流转,却是细观毫毛纤。一杯一盏味如锏,一枝一叶红尘怜。茶好,请君鉴!”
徐宝说着已经把茶泡好了,双手合月望前一送。
王琦研木然地接过,此刻他所有的气场全被压没了。
这就是功夫茶的效果,徐宝不愿意去做,但他懂得如何用,有的时候功夫茶真压人啊,当然,有两种人压不了,一种是地位很高的,另一种是地位很低却无视你什么地位的。
想他自己就是,谁敢玩这套,他就吆喝,给我来个罐头瓶子,没有?没有买个罐头倒了,拿回来给我泡茶,庐山云雾是吧?就这么喝,我心静,你管用什么喝呢,我就是瓶子,这叫秀庐云雾尘水静,倒过来念是静水尘雾云庐秀。
我就是用罐头瓶子,我就是如此超脱。
王琦研自然没这等境界,一个喝茶就把他给震住了。
另一边的冯媛也很超脱,同样也把别人给震住了。
六十吨的山泉水送回来,大家尝了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们其实很想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