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盖了原本面容的净璃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温柔的眼眸中,透出了几分疲惫几分凄凉。她何尝不知桥织这些年过得苦,她何尝不想去见那个日夜魂牵梦萦的人。
十几年了,她唯一一次再见到桥织,是几年前桥织大病一场险些丧命的那次。那个巧笑嫣然总是跟在她身后的孩子,那个曾说过永远要与她在一起的桥织,就那么苍白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那是她第一次如此的后悔,后悔为何当初不带她走,为何当初要离开她。
从屋顶跃下梨枝脚尖点在地上轻轻旋转半圈,稳稳的落在了平地上。她拱手半跪着行礼:“参见楼主。”
净璃负手而立:“找到她了吗。”梨枝弹去肩上沾着的落叶,点头道:“找到了。”净璃沉吟道:“她答应了吗。”梨枝微微皱起眉头道:“她如今在唐门颇得唐老太太信任,言语间我探知她似得知内情,但却未告知我。不过她说,若是想要从她口中得知唐门的秘密,需您亲自去川蜀见她。”梨枝语气中有几分不满。
净璃听了却轻笑了起来:“她还是这般倔,当初是我将她赶出刺影楼。此次有求于她,依她的性子,这般要求倒也不奇怪。”梨枝轻哼一声道:“楼主当初将她从街上捡回来,教她识字武功待她如亲女。可她却对楼主起了邪念,楼主将她敢出刺影楼已是万分仁慈。如今不过是要她帮个小忙而已,她却小人得志竟要楼主千里迢迢赶去见她。”
净璃轻轻摇了摇头道:“罢了,许久未见,去见见她也好。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她心里清楚。”说罢便仰头望着天轻声道:“要变天了。”梨枝抬起头,却见天清云淡,清风缭绕。
是夜,桌上放着一盏烛火,微暗的烛光下,织娘躺在床上熟睡着。屋内静悄悄的,只听见屋外微弱亮的虫鸣声,风轻轻掠过,桌上的烛火一抖,瞬间又恢复。床榻边,多出了一人影。
净璃静静的望着躺在床榻上织娘,目光痴缠的细细的在她脸色一寸一寸的扫过。她的眼角有了细纹,她的发间有了几丝白发,净璃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榻边,目光落在了织娘放在一旁的手上。那双曾在她记忆中,细嫩白皙的玉手,布满了老茧,指尖上有几个被划伤的小口,透着几丝红色的血丝。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净璃小心的将织娘的手放在膝上,从瓶中倒出乳白色的药膏,在织娘的伤口上轻轻涂抹起来。
将已经敷好了药的手握住,净璃侧身躺在织娘身旁。湿润的眸子带着温柔依恋,静静的凝视着身旁的人。为什么睡梦中还是皱着眉头呢,净璃伸出指尖在织娘皱着的眉间轻轻划过,躺着的人动了动,净璃屏住呼吸松开了握着的手。身侧的人并未醒来,却靠进了净璃的怀中。净璃望着依偎在怀中的人楞了楞,良久才闭上眼轻轻的抱住了她。
净璃比织娘年长几岁,织娘幼时到了夜里总爱赖在净璃的床榻上不肯走。净璃宠爱她,笑着看着她在自己的床上打滚装睡不肯回房。于是那时,织娘每回都爱躺在净璃的怀里睡,那时的织娘身子小小的暖暖的,身上还带着奶香味。净璃从不曾告诉她,每回只有她在她怀中时,她才会真正的睡着。
眼角滑落的泪落在了织娘的额头,慢慢划过她闭着的眼。我们都老了啊,桥织,越是老就越是想起往事。若是我对你说,我后悔了,你可会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