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进了书房,便亲自端了汤药侍奉林如海。林如海微笑着摸了摸黛玉的头发,怜爱地道:“这些事让下人去做便是了,你又何苦亲力亲为呢?”
黛玉道:“侍奉父母本就是为人儿女的本分,女儿不过是想尽些孝道罢了。父亲如今身体有恙,女儿侍奉汤药也是应当的。”
林如海面带欣慰,又温声道:“我前日给京城盛家去了一封信,他们家世代行医,盛家老夫人最是擅长制药膳方子,调养女儿家的身子,但凡宫里的贵人娘娘们身体有个什么不适,都要请了盛老夫人来相看的。我们家与盛家乃是世交,若能请动盛老夫人为你调理身子,说不得,你身上的体弱之势便皆可去了。”
黛玉涩然道:“父亲一心只为女儿着想,怎地不顾惜一下自个儿的身子?父亲也该多请些名医妙手来看看才是。”
林如海微微一叹,并不言语。
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已是病体沉疴,药石无用了,又何苦再去折腾?可黛玉不同,她年纪还小,只要细心调养一番,药理使用得当,总有一日能养好身子的。
只是林如海终究也不忍拂了黛玉的一番孝心,笑了笑道:“正是这么个理儿,为父也该再请些名医来看看。”
待黛玉行礼告退后,林如海叹了一口气,命人摆砚磨墨,开始执笔写字,交代自己的身后事。
次日,他托了沈筠婉言谢绝周家的结亲之意,只说黛玉年纪还小,尚不用这么早定下亲事。
周家听了,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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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日以来,扬州的天气反复无常,乍暖乍寒的,林如海的身上愈发沉重了些,每日里的咳嗽不断。林锦齐请了大夫来,大夫也只摇摇头说无能为力。
林锦齐心中喟叹,红楼里的林如海便大约病逝于此时,如今他就算穿越了过来,能改变林妹妹的命运,可林如海的病情却是无可挽回了。
黛玉的心中亦有所感,虽则面上不曾表露,暗地里也掉了不少眼泪。
林如海自知大限将至,好在如今他已为子女安排好了后路,便不觉十分遗憾了。至后来,他的病愈发的严重,已是渐渐躺在床上起不来了。重病弥留之际,林如海让人唤来了林锦齐与黛玉。
这段时日,林如海又消瘦了许多,黛玉一见父亲,便忍不住偷偷拭泪。
“好孩子,别哭。”林如海勉强支起了病体,摸了摸黛玉的头发,温声道,“这是早晚的事情罢了,何苦为此伤身落泪呢?你自小便心思重,又有先天不足之症,身体才一直这般的弱。今后正该少落些泪,心思豁达一些,说不得病就能好了,如此也好让我放心。”
黛玉强忍了眼泪道:“父亲说的是,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林如海微微叹道:“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这多愁善感的性子,你总又不肯听我的劝,事事皆爱往心中去,极易伤身。且记得往后勿要如此,不论如何,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我走后,你与你哥哥正当和睦相处,互相扶持,才不枉我一番苦心。”
黛玉含泪称是,林锦齐正色道:“我既身为妹妹的兄长,自当尽我所能护佑妹妹平安顺遂。我这样的出身,能得父亲赏识,已是万幸,又岂敢辜负父亲的一番苦心?妹妹年纪尚小,身体又弱,我自当万事以妹妹为重,请父亲放心。”
“好孩子,你的心我如何不知?也是你我有缘,才能有如今的父子情分。”林如海含笑看着林锦齐道,“我本以为我这一生命中无子的,哪料上天终究眷顾我林家,如今能得了你这么个优秀的儿子,我心甚慰。将林家交付给你,我很放心,万望你能将林家发扬光大,传承香火。凭你的才华见识,走科举的路子再合适不过了,我已托了昔日的同窗,正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余大人,定会照拂你一二。”
林锦齐心中感动,认真行了一礼,叹道:“父亲竟替儿子想得如此周到,儿子虽然不才,却也不敢轻易辜负父亲的苦心。”
林如海又道:“还有一事,虽然你们如今年纪还小,暂时不必考虑这些。可事关终身,我既是你们的父亲,少不得要说几句。齐儿日后若要娶妻,定要认真相看人家,娶妻不在于容貌,而在于品性。娶妻当娶贤,一家主母要掌管中馈,应酬交际,没有几分见识手段,是做不来这些的。后宅不安,则家府不宁,你可记住了。”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林如海点了点头,又看着黛玉道:“还有玉儿,日后也要嫁到别人家的,须知女子出嫁乃终生大事,一定要选那家风清正的人家。那等侯爵高门人家,看着显贵,规矩却极重,子孙里也多有不成器的,你以后定要择良婿而嫁,也不必看重出身,只要是那懂得上进、品性正直之人即可。齐儿,往后玉儿许亲,你是她唯一的兄长,少不得要替她多费些心思。”
黛玉面有羞色,却仍是同林锦齐一起应下了。
林如海又看着林锦齐,面色殷殷:“从今往后,我便将黛玉交付于你了。”
林锦齐面色一肃,一字一字地道:“儿子定不负父亲所托。”
林如海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又将他兄妹二人的手交叠于一处,认真嘱托道:“林家已无别的亲支嫡派,我走后,你们兄妹二人即是一体,定要互相扶持,和睦友爱,方能发扬我林家门楣,不堕我林家之名。”
看他二人都正色应下了,林如海心头一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