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答。四周安静得能听清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疑心是自己幻听,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抬手去抹额上的冷汗。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卧室里又响起一叠咚咚的沉闷声响。像是有人赤着脚,轻轻缓缓踩过地板的声音。
听着动静,像是在朝她的方向来。
她忙向后退,同时摸~到桌边的烛台用力扔了过去。烛台直通通向前,落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听声音像是掷空了,然而那脚步声在烛台落地的同时,也戛然而止了。
但九背抵着墙,大气也不敢出。按说人眼在适应黑暗之后,就能逐渐看清周围的环境,然而这么会过去了,她眼前仍像是蒙着一团黑雾。
脚步声消失后,似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那股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想要开口向守在门外的护卫呼救,然而下一瞬肩膀就被一双冰凉的手覆住了。
沿着肌理缓慢上移,像是尖利指甲的物事轻轻划过她的脖颈动脉。
眼前依然伸手不见五指,但九却奇异地感觉到有双眼睛在黑暗里注视着她。
带着估量意味的,轻蔑的眼神。
但九怔了怔,下意识地偏开脸。
背后冷汗涔~涔湿透衣衫。一颗心跳得像是要从胸口钻出来,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那双手停留在她的颈侧,指甲划过皮肤时会带起微微的刺痛感。但九两只手抖得厉害,从喉头挤出的声音也是磕着牙齿变了声调的:“你是谁?”
“在回到城堡之前,你曾经向两位女仆提议,让她们先去西德尼那儿,等事情完结之后,你会和戴纳一起去接她们。两位女仆拒绝了这个提议。你见劝说无用,随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道声音撕开似乎吞噬了所有的黑暗,不急不缓地响起,“分明预想到了今日的境况,却又怀揣着一丝侥幸放弃了坚持。事到如今,你可后悔?”
但九呼吸一滞。对方吐出的每个字眼都像重锤猛砸她的脑袋,她咬牙:“你为什么会知道?”
声音不屑冷笑,并不直接回答她问题。一只手却是离了脖子,转而掐住了她的下巴。冷彻的气息贴着她脸颊拂过:“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的仆人快死了呢。”
送信途中的确是被护卫拦住了。保拉当机立断,几下扯碎了信纸塞进嘴巴里。护卫只来得及抢下两三片边角。然而国王还是从破碎的纸片里发现了疑似标明了方向的图案。虽然具体内容还不明确,他还是起了疑心。保拉嘴紧,被打成了个血人还是来来回回那几句说词。
然而国王是不信的。想到自己的宝藏有可能已经被他人窥伺,他就无法冷静。
但九整个身体都僵住。心里发了凉,眼眶却渐渐热烫起来。不知何时那双冰冷的手松开了,她顺势站起身,赤脚向外走。
“你现在去了,不过是陪着她们一道赴死罢了。”声音散在空气里,像是丝丝缕缕的线,缠住她的手和脚,细密又锋利,“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然而,”一只白净的手从黑暗里缓慢浮现出来:“我却可以。”
掌心摊开,指尖朝向但九,是等待回应的手势。
但九没有思考很久。
无论救还是不救,前路都是堵死了的。
她毫不怀疑多拉和保拉的忠心。所以她们落入国王手中,结局只能是死。她想要救她们,只有坦白认错这一条路可选。当然她也可以选择隐忍回避。这么做的确可以保她几日性命无忧。然而之后呢?国王撬不开多拉和保拉的嘴,下一个自然就轮到她了。
它说得没错。她已经自身难保。
这道声音突兀闯进她的卧室。她起先还以为是国王派了人来杀她,然而随着对话内容逐渐推进,从一开始的骇然到听见它说“我却可以”时,她竟然觉得它不是在骗她。
刚才她曾有一瞬察觉到它的视线。冷冷的。
却又莫名觉得熟悉。
诡异的不安和信任感交错,她惶惶然避开,不敢再看。
但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握住那只手。从听到它的提议到下定决心,期间也不过只间隔了短短几秒。
声音顿了顿,似乎颇有些意外。然后一串古怪的笑声在静谧的空间里震荡开来:“这倒真是……”
先是手掌,接着是细白的手腕,明显属于女子特征的身影渐渐从黑暗里走出来。先前那犹如死井般喑哑难辨男女的声调也起了明显的变化。
“想知道我是谁么?”
清脆的嗓音。
但九睁大眼睛。
这声音……这声音……
女子隐在黑暗里的真容终于清晰映入但九的瞳仁中。
“我就是你啊……”她抬手遮住但九的眼睛,笑声愉悦如糖,“但九。”
天明时分下起了朦胧细雨,空气里隐约挟了几分寒意。在门外守了一夜的护卫活动了下手脚,只盼着交班的共事快些来替他。身后传来门锁拨开的声音。两人忙转身。大门缓慢启开,爱莉公主身着盛装,袅袅走出来。
她说自己已经准备好去和国王坦白一切。不过在此之前,她想去看看她的两位女仆。
几乎整个人都裹在玫瑰红的天鹅绒礼服里,只露出小巧的脸和白~皙的手。她微侧着脸,鲜艳欲滴的嘴唇始终衔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护卫们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大步离开,去向国王告禀公主的请求。
不多久,弗恩带着一小队护卫匆匆赶来。他神情似乎有不忍,连连看了女子好几眼,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