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闭目轻摇,片刻之间,“啪”的一声轻响,一只竹签掉落在地上。

不等她伸手检拾,翠缕已嬉笑着将竹签抢在手里,轻灵的一转身,走到角落处坐着的年轻僧人身边。那僧人面貌和善,低眉垂目,年纪虽不算大,目光却深湛清澈。

僧人接签,仔细审视一番,再看了看翠缕,问道:“这是姑娘的?”

翠缕向后一指,说道:“这是我家小姐所求。”说着话时,周蔷已经走了过来。僧人的目光流连在她面上,静静打量,翠缕不乐,刚想说话,僧人已说道:“这位姑娘当真好相貌。”

他述说间,似有难言之隐,欲说还休,在周蔷探究的目光下,终于说道:“姑娘之相,贵不可言!”

翠缕嗤笑道:“我家小姐是名门之后,日后还要嫁给皇子,自然是富贵了。”

僧人摇了摇头,说道:“不止,这位姑娘的富贵远不止一个皇子妃。”

这一下连周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强忍着对年轻僧人一福为礼,拉着翠缕跑出殿外。到了空旷处,她们两人咯咯笑个不停,翠缕一边笑,一边学着周蔷的口气说道:“真是胡说,难道不嫁给六殿下,还要嫁给皇上不成?”

周蔷“呸”的啐了一声,面上又泛红晕,却也忍俊不禁。

从嘉没有想到,在脱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面临与徐铉的分别。

听闻,昨日颁下圣旨,赦免了徐铉的死罪,改为流刑。徐铉的弟弟徐锴亦坐贬乌江尉。能够逃脱性命,众人心中各自明白,不能不说,这已是天恩浩荡了。

徐铉依然是那般慷慨激昂,与前来江边送行的清流把酒酬唱,声音朗朗,神俊思飞,与徐铉同有文名的韩熙载还作了一篇七绝,道:昔年凄断此江湄,风满征帆泪满衣。今日重怜鹡鸰羽,不堪波上又分飞。

从嘉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他并没有凑上前去与徐铉握别,也并不想说什么话,只是混合着满怀萧然心绪,仰头痛饮,酒入愁肠,只剩下苦涩况味。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醇香的琼浆也可以如黄连般的苦,如火焰般的烈,烧得心中好生难过,迷离中,还记得昨日钟皇后的一番说话,让人心头冰冷。

起先一切如常,落座、叙话,悴不及防的,钟皇后提到了周蔷:“与周司徒长女的婚事,已不能再拖,你想何时过门相亲?”

从嘉当场怔住:“周蔷?我并未想过。”

钟皇后望定他的面庞,柔和的笑容仍令他觉得温馨,说道:“你要明白,这件事由不得你来做主,皇上已经替你定了婚约,朝野上下,无人不晓。你要让皇上失信于天下么?你这两日便备好聘定之礼上门拜访,其他的事情,自有我来安排。”

从嘉拼命摇头,一张文秀清俊的容颜在一瞬间涨得发红,不等钟皇后说完,已抢着说道:“母后你是知道的,我早与黄姓女子有了终身之约,说起来还在周蔷之前,我若他娶,可成了什么人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后来,都被自己如厉声呼喊般的语气吓住,呐呐的住了口,钟皇后看着他,心中并非不难过,但她也明白,此时此刻,全不能给他留丝毫余地。于是她尽量将声音也放得冰冷,说道:“你要知道,这次你们在楚州闯了多大的祸事?车延规是你父皇的亲吏,他这一死,有多少人不肯甘休,要与你们为难,你虽然是个皇子,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这分明是两件事,怎么可以混为一谈?”从嘉还欲强辩,口气已有所缓解,他虽不涉及政务,生长在帝王之家,这些道理还是懂得的。

钟皇后淡淡说道:“怎么不是一回事?帝王家事,哪一件不是勾连拉扯,牵丝扳藤。难道你连这些也不明白?”她一边说着话,便看见从嘉连连倒退几步,重重的坐倒在梨花木的直背高椅上。他的头深深埋在手掌中,略显单薄的双肩微微抖动,渐渐的,从指缝中渗落下几点晶莹的泪珠。

钟皇后轻声一叹,将口气和缓一些,又说道:“你喜欢黄姑娘,我怎会不知?这件事,我已经为你尽了全力,迎娶周蔷,对你,和你父皇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从嘉抬起头,满面的泪痕让钟皇后觉得心疼,他紧紧握住钟皇后的衣襟,有些抽泣地说道:“母亲,你所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我不能为了保全性命,而与不喜欢的女子成婚。”

“在楚州之事中,你和徐铉的性命早已连在一起了。”钟皇后的声音虽然柔和,说出的话却坚硬如顽铁:“你不顾及自家性命,也不顾及徐铉?乃至徐氏阖族的生死?”

他还琢磨,若在当时,能劝阻徐铉,事情就不会演变到这般难以收拾,可惜,世上的事都太难预料了。

听他这么一说,徐铉也感慨起来,深深施了一礼,对从嘉说道:“殿下说哪里话来,若说对不住,也该是我对你说。”

两人这么对赔不是,倒让站在一旁的韩熙载看了笑话,他走过来,双手拉起两人,称呼着徐铉的字,笑着说道:“鼎臣只是贬谪,又不是再不归朝,殿下何必这般伤心?”说着话,又重重一拍徐铉的肩,笑道:“我是个北方人,可不像你们南人这般多愁善感,走吧,咱们再去饮酒做歌,效古人歌酒话别!”

徐铉颔首,与韩熙载把臂而去,不一刻,便听见他们用竹筷敲着盘碟,缓缓唱起《渭城曲》,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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