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坐在老太太身边,再加上又是主人家,因此无论怎样都要竭力保持微笑的状态,可是大约是嘴角控制不住下沉的缘故,她那笑看起来实在是太古怪了。
景澄就坐在老太太身边,带着承希跟老太太一句一句地聊天,目光偶尔和陈婉筠相撞,都能感受到一股寒意。
老太太大约一辈子都是清冷高贵的模样,这会儿跟承希说话,神态也没有什么变化,可却格外耐心,有时候说到有些复杂的话,承希还不完全听得懂,老太太便会耐心重复。等承希回答出了老太太稍微难一点的问题,周围立刻就会响起一片欢呼声,跟综艺节目似的。
景澄十分想笑,面上却依旧是优雅得体的模样。
从她和承希坐到老太太身边之后,老太太就再也没往陈婉筠那边看过一眼,而陈婉筠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景澄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老太太是不喜欢陈婉筠的。
其实并不难猜。
像乔家这样的人家,要什么有什么,老太太何必要住到疗养院去?疗养院有的那些,只要一句话,乔家有什么不能配备?由此可见,老太太分明是因为在这个家里住着不会开心才住到疗养院的。
而从米夏说的话中,又能听出乔老太太对乔慕津格外看重。四个孙子,为什么格外看重乔慕津?若说能力,乔家这四兄弟哪个不优秀?若说个性,景澄觉得乔慕津是最不讨喜的那个。
而除此之外,乔慕津还有什么值得老太太这样看重?
景澄想了又想,只想得到一个答案——那就是乔慕津年少时候闹的那一场“革/命”。
老太太不喜欢住在这家里,又只看重乔慕津,其实结合起来一分析,很容易就得出结论——
对于乔绍洵这种三妻四妾的日子,老太太应该也是极度不喜的,而孙子却又都是自己亲生的,在这样的身世中是无辜的,因此便有了一个跟她同样厌恶这种家庭的孙子格外受她喜欢。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太太不可能会喜欢陈婉筠,而陈婉筠又不喜欢景澄,景澄知道自己要讨得老太太的欢心其实很容易。
如今看来,老太太心思深沉,虽然她未必能真的讨老太太欢心,可至少却是彻彻底底地赢了陈婉筠的。
景澄心里忍不住得意地笑,转了头去寻找乔慕沣的身影。
没想到刚刚一转头,却蓦地就看见了他。
他就坐在客厅旁边的餐厅里,刚好是对着她的位置,身边几个男人在指点江山地谈论着什么,而他的目光却直直地穿过餐桌,投向了她。
景澄一个恍惚,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她觉得乔慕沣看向她的目光里,竟然隐隐藏着一丝……欣赏?
这男人,将她一个人丢在危机四伏的虎穴狼窝里,自己却坐到了一边看大戏?
想到这里,景澄忍不住朝他瞪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那一边,乔慕沣忍不住低笑出声来。
他旁边正好坐着一个也在乔氏任职的堂兄,听见他的笑声,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后看向他,缓缓道:“什么事这么有意思?”
“你有没有尝试过被女人保护的滋味?”乔慕沣端起面前的酒来喝了一口,缓缓道,“真的很有意思。”
到了傍晚,晚宴逐渐拉开序幕,陆续有客人前来,乔宅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
而在此过程中,景澄一直乖乖坐在乔老太太身边的位置上,看着各色各样的人前来给老太太祝寿,而她始终是乖巧孙媳妇的姿态陪伴左右,其实也算是一种昭示——
既然老太太已经认可,那乔家就没有不接纳的缘由。
因此这一个晚上,景澄也是格外地受瞩目,不停地有人过来跟她打招呼、做自我介绍。虽然她头晕脑胀的根本没记住几个,可确确实实是坐实了乔家人的身份。
晚宴进行到一半,老太太要上楼去换衣服,有人要主动陪老太太上去,老太太却都摆了摆手说不用。
景澄犹豫了片刻,主动站起身来,老太太这回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景澄就陪了老太太上楼,进了房间之后,她替老太太挑了另一件旗袍,并且伺候着老太太穿上。
老太太任由她服侍着,在景澄正认真地解盘口时忽然开口:“我这个孙子是什么人,你心里是清楚的吧?”
景澄一怔,暗自思忖着老太太这话的意思,想了想,回答道:“清楚。”
“那你觉得自己有本事成为他最后一个女人?”
“那你觉得自己有本事成为他最后一个女人?”老太太又问。
景澄这才察觉到老太太想说什么。
她是不想让自己的孙子再走上儿子的那条老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