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霁雯心里头门儿清,嘴上却只字不提,只称这差事确实极轻松,尚虞备用处是个不错的好去处。
一点儿望夫成龙的迫切感都看不出来……
冯霁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和珅却忍不住又笑了两声。
秦嫫则在一旁带笑说道:“大爷选侍卫的事情今个儿总算落定下来了,这可是桩可喜可贺的大好事,奴婢去吩咐厨房晚上多备几道好菜,给爷和太太庆贺庆贺吧——”
冯霁雯闻言看向和珅,见他笑着点头,方才转头对秦嫫道:“去吧。”
秦嫫便福了一礼。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说完尚虞备用处粘杆侍卫职缺一事,和珅方才提起了今日在城外因于齐贤而起的那段风波。
他听和琳说罢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对于于齐贤的刁难,他几乎已是见怪不怪了。可冯霁雯当时的态度与做法,却是让他倍感意外。
没成亲前,他便知道自己这位夫人不是个软弱好欺之人,只是她的硬气同和琳多数情况下的冲动不同,她总是很有办法既不当场吃亏。也不在事后留下麻烦。
今日于齐贤的事情显然也是。
虽然后面看起来是由程世伯及时出面解了围,可那种情形之下,于齐贤闹的越凶,吃的亏便会越大。
于齐贤似乎忘了,他们姓和的虽然没什么背景能耐,可他这位新婚夫人却仍是被英廉府捧在手掌心儿里的明珠,他此般目中无人的闹事,英廉大人若是得知怎会善罢甘休。
他这位夫人向来将借力使力这一招儿用的极好……
可这些都不是关键。
真正令他意外的是,冯霁雯在外对和琳的庇护程度之重。
没错儿,就是庇护这个词。
他已有很多年不曾见过有谁这样保护过希斋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件一直以来都由他来做的事情。现如今忽然多了一个人替他做了……且做的半点也不比他差。
这种认知转化而成的情绪萦绕在胸口里,很复杂,他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只能同冯霁雯道了句谢。
谢她及时护住了希斋——不止是安危,更是自尊心。
自尊这种东西若是丢掉了,便很难再找得回来了。
他找过,故而深知其中艰辛。
他得幸走过来了,却不愿见希斋再走一遍同样的路。
冯霁雯不知他这些错综复杂的想法,也没打算承下他的谢意。
在她看来,她今日所做不过是理所应当之举,试问在那种情形之下。她这做嫂子的倘若对和琳不管不问,这像话吗?
不管她与和珅私下是不是真正的夫妻,可她既嫁进了和家,那便算是半个和家人了。一家人出门儿遇到麻烦时,当然要有一家人的样子才行。
见她一副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亦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可让他道谢的模样,和珅心下忽而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绪来。
既有恍然,也有惭愧。
恍然的是她从起初便未将对和琳的保护看作是一种援手,惭愧的则是自己平日里虽口口声声说着夫妻一体,遇事时却还不如她一个女子的胸襟来的坦荡不矫情。
而有着这种与生俱来的豁达感的人本就极少见。尤其还是一个女子。
他向来很喜欢这样性格洒脱,喜恶明了的人。
或许,也可以称之为羡慕。
大抵是因为他心知自己此生都注定没有办法这样明朗的活着。
冯霁雯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和珅也不再多提,夫妻二人便静坐着吃起茶来。
屋外午后的阳光洒在门前光滑的青石阶上,同样地静谧美好。
……
晚间洗漱后,冯霁雯披着一头青丝闲闲地倚在床头的大迎枕上,右手中握着一本地方杂记正看得入神。
小醒从外间走了进来。
她带回来了一些白日里冯霁雯曾交待过让她着重去留意打听的消息。
“于公子等人被押送去衙门之后,官府按照聚众闹事来处置,每人打了二十板子。”小醒说道:“都是家里的长辈带着下人给抬回去的,对于官府的处置,半句异议都没有。”
也不能说是没有,应当说是不敢有。
任由这些公子哥儿们平日在家中再如何尊贵跋扈,一点儿委屈都不带受的,可这回又哪里真的是聚众闹事那么简单?
那可是得罪了忠勇公程渊。
程渊是谁?
那是哪怕常年驻守云南没有音讯传来,可在京城跺一跺脚仍能令半边天骤然色变的人物。
就连同样官居一品的于敏中也只能说服自己咽下这口闷气。
实在咽不下,于敏中便将这口气撒在了自己这个惹是生非的儿子身上。
他对这唯一的儿子太过纵容,往前犯点小错从不会如何重罚于他,可眼下怒气上脑,往前的旧账便也被一道儿翻了出来——于是在衙门刚被打了二十大板的于齐贤被拖回家中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就又被父亲亲自动用家法伺候了一顿,丢进了祠堂里反省思过。
可这还不算完。
“祖父这笔账还没开始算呢。”冯霁雯抻了抻有些发酸的胳膊,似笑非笑地说道。
老爷子听完舒志的话,这会儿估计已经气得要冒烟儿了。
只怕明日早朝上遇到于敏中,少不得要同他当面‘对峙’一番。
冯霁雯想到此处,不由就有些想要发笑。
虽说今日之事来的突然又倒霉,但由此一来,能给于齐贤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