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她伸手拦去了那位欲将玉佩送呈八阿哥的嬷嬷去路。
话都没说明白,就这么把东西送过去,不管之后结果如何,她身上这行窃的污名只怕都去除不掉了。
若这玉佩真是八阿哥的,她之后就是把事情查清楚,把真凶给揪出来,只怕也会有大把的人说是她在背地里搞鬼,找了个替罪羊;
而若这玉佩不是八阿哥的,就凭她这人缘儿来看,必然也少不了借着这不清不楚的情形来以讹传讹,借题发挥的人。
尤其是那个时时刻刻盯着她揪她错处的章佳吉毓也在。
她心下将诸般后果都设想了一番,面上却不露声色,然这伸手拦人的动作落在众人眼中,却已是令人觉得足够胆大妄为了——被她拦住了的嬷嬷更是腮边的肉抖了两抖,转回头来看着冯霁雯,问道:“这位太太此举何意?莫不是要阻拦奴婢将此玉交由八阿哥过目吗?”
换而言之便是冯霁雯在心虚了。
冯霁雯不理会她的异样眼神与口气,径直道:“嬷嬷觉得这玉佩有问题,要交由八阿哥鉴定我没有异议,只是在嬷嬷将此玉送呈八阿哥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两位嬷嬷。”
她有几个问题要问?
她身上出现了赃物,她们还没问上几句呢,她倒还一副审问罪犯似得口气要问她们话。
呵呵,这位太太可真是不一般。
“不知太太有什么想问的?”嬷嬷耐着性子。
应该是还有什么好问的。
“我想问一问八阿哥的玉佩大约是何时丢失的?确定是在来到了淑春园中之后,才不见的吗?”冯霁雯问道,咬字极为清晰,看不出一丝慌乱来。
两位嬷嬷对她存了戒心。听她发问自然不可能直接回答。
她们有着短暂的思索。
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前面问的是丢玉的时间,后面则是地点。
若她们答不一定是在淑春园内丢失的,岂不让她寻着了空子钻进去?
况且八阿哥身边的人也说了,八阿哥的玉牌确实就是在这园子里不见的。
“正是在淑春园内丢失的。”一名嬷嬷一脸肃然地说道:“至于具体的时辰自然无法确定,若不然也不会这么一顿好找了。”
冯霁雯闻言心下陡然松了一口气。
“无妨。”她出言推测道:“既然确定是在淑春园内丢失的,那想来也就是八阿哥来到淑春园之后,这一个时辰以内的事情——而我带着丫鬟过来淑春园之后。是直接来了牡丹园的。其它的地方一概也未曾踏足过,有机会接触到八阿哥的时间也只是八阿哥与和静公主初至牡丹园时不足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话末,她看向众人问道:“试问当时众目睽睽之下。我有什么机会下手近得八阿哥的身行行窃之举?”
偷东西这种事情又不能靠意念,那得有作案条件才行。
被她这么一问,四下不由静了静。
“和太太在这种情形之下,思路言行还能如此清晰。真是令人叹服,倘若换作是我。只怕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有人含笑说道。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一直沉默旁观的金溶月。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称赞,可实际落在在场之人耳中,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感受。
仿佛是无意间提醒了众人。一个正常女子面对这等麻烦事时绝做不到如此冷静镇定,冯霁雯这般从容应对,只怕是……早有准备。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了。
一句看似无关痛痒的话却在无形中左右了众人的思维方向,令得事情的重心从冯霁雯的客观推测上又瞬间回到了众人的主观看法上面。
冯霁雯举目看向与她仅隔了五六步之遥的金溶月。
对方神态平和。嘴角微微上翘,却看不出一丝落井下石的意味来,仿佛真的是在欣赏她的从容应对一般。
堂堂京城第一才女,净把心思用在这等阴招儿上了。
很好,这笔煽风点火的恩情,她今日且记下了。
冯霁雯收回了视线来。
“说的头头是道,到底不过就是想将把自己撇清罢了。”继金溶月之后,又有人冒了出来火上浇油,只是较金溶月不动声色地调动众人看法的高明不同,章佳吉毓的言论听起来毫无段数可言,可奈何她抓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倘若这玉佩真不是你偷来的,那和太太倒是跟两位嬷嬷解释解释它的来由?亦或者干脆将它交由八阿哥来鉴定好了,可你左右言它,又行阻拦之举,难道是在怕八阿哥连自个儿的东西也会认错不成?”
这话若放在冯霁雯问两位嬷嬷话之前,兴许还能扰乱些她的心神,可如今她心中已有了定数。
“这玉佩的来由与诸位无关,更与章佳大小姐无关,我只知我一非偷,二非抢,没理由非得当众交待清楚。”冯霁雯口气坦然说道:“方才我让这位嬷嬷等一等,并非是要阻拦,而是有话要问罢了。眼下话已问清楚,至于这玉佩,还请嬷嬷交由八阿哥鉴定吧。”
说清了八阿哥的玉佩是在淑春园里丢掉的,那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这块儿玉佩是出门前阿炎交给她的。
纵然相似,可必然不会是同一块。
旁的不提,时间就完全对不上。
“月牙儿丫头……”傅恒夫人面露迟疑之色。
一个人的品性从她的举手投足间就看得出,她活了大半辈子,自认还不曾看走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