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经的话还是要说的。
“夫人所言固然没错。可夫妻之间,本为一体,夫人遇到了如此危险之事,怎可独自承担。所谓的怕麻烦或牵扯他人,也仅仅只适用于外人之间罢了,既为家人,何来如此见外之言?”
听得他说‘家人’二字,冯霁雯有着短暂的怔忪。
视线中,却见俊朗的五官透着一股清逸之感的年轻人眼角微微动了动,似笑非笑的眼神是不经意间的惑人至极:“我处理钱应明一案时,夫人尚且知道为我诸般担心。怎么夫人遭遇此般惊险之后,却反过来对我只字不提?将心比心,夫人觉得自己这么做厚道吗?”
先不提厚道是不厚道了……
为他诸般担心?
她有吗!
年轻人,做人这么自恋只怕不太合适吧……
冯霁雯满心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花了好大把力气才忍住没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
因为到底夫妻一体这句话是没错儿的。
不管有没有实,只要还有个名在,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来他想表达的也正是这个意思。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点了头,算是答应了。
和珅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然又听她没忘了补充道:“我自己的事儿我大可以做主,可此事事关太妃,没有她的准许,若非是今日爷在皇上面前已然得知,我只怕也是没办法完全和盘托出的……事出有因,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这番解释让和珅觉得……
虽然很明确地表明了在他与原则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坚守原则,大有日后若有同样的事情,还是会一样做的‘丑话说在前头’的执拗感,可偏生他听了却也丝毫都不觉得生气。
还觉得……很喜欢。
他笑了笑,道了个“嗯”字。
当然,如果有朝一日她肯在两者之间选择朝他靠拢一些的话,哪怕只是稍稍一些,他必然也要欣喜之极地向她敞开双臂。
总而言之,怎样都好。
冯霁雯半垂着视线的间隙,便也没瞧见坐在对面之人眼底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之意。
——反正他所谓的原则,在她面前已然丢的一干二净了。
“此事就暂且不提了,有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必再去深究。”冯霁雯道:“咱们就全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罢。”
有些事,是不宜去好奇探究的。
和珅只又拿那好听的嗓音“嗯”了一声。
“对了……”
和珅只见冯霁雯忽而又抬起了头来看向他,面色郑重地道:“今日在景仁宫里,我从嘉贵妃那里得知金溶月一事忽然失去压制,竟是得了她的从中授意。”
之前只顾着害怕了,都没怎么细想此事。
这回难得和珅也有几分意外。
“嘉贵妃?”
他微微皱了皱眉。
流言忽然爆发,在他意料之外,昨晚他与冯英廉单独谈的便是此事——长谈一场之后,二人皆是觉得金简十有八九还是顾虑着英廉府,欲借此来向英廉府做一个‘顺水人情’。
金简功利心十足,能为此而选择置女儿的名声于不顾,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唯一解释不通的是,他既存有如此心思,那最开始为什么又要摆出一副维护女儿到底的强硬架势?
忽然之间就变了态度,才是最令人觉得反常的。
这些是和珅与冯英廉无法推测到的。
可若真是嘉贵妃从中劝阻了金简,一切便都解释通了。
“依夫人看,嘉贵妃当时说起此事是何种态度?”
“她只道此事是金溶月不懂事,金大人护女心切被她给知道了,她十分地不赞同……”因当时仍沉浸在无尽的恐慌当中,故而冯霁雯并未能将嘉贵妃的原话一字不漏地记下来,“还说既不能让金家太过娇惯金溶月,更不可让我平白受下这份委屈……总而言之,好言安慰了我一番。”
真是一副不能再明白事理的模样。
只可惜她不信。
和珅自然也不会信。
“这是生怕她‘帮’了咱们,而咱们却不知情、不领情。”和珅笑着说道:“太岳父那边,今日早朝之后只怕也没少听金尚书一番竭力渲染吧。”
两头儿使力呢。
冯霁雯听到这里,才算完全明白了过来。
原来和珅和祖父,已然猜到了金家此举用意何在,只是不知其中细节罢了。
而她如今细致想来,也大概懂了。
说白了,不就是金家为了不与英廉府结仇,而以金溶月的名声做出的‘退让’吗?
这于他们而言,免去了不知多少麻烦——在实力不均的情况之下,能不走到针锋相对的那一步,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可冯霁雯轻松之余,却又莫名感到有些压抑。
金家这么做,客观而言可称得上目光长远。虽然,祖父十有八九是不会买这笔账的……
金家应也想的到祖父的态度,可却仍旧因此而放弃了助女儿挽回名声的机会。
她并非是可怜金溶月,只是觉得这种‘选择方式’太过于冷血了。
同是出身官宦人家,相比之下,她是何等幸运。
此番若换做祖父,定是想也不想,必要倾尽全力保全她的。
当然,她若真犯下了这等错误,自会自己站出来承担,而不会任由祖父再竭力护短。
可重要的是家人之间的态度。
溺爱自然不应当,严厉亦是一种教导方式,可若拿家人来交换朝堂之上的利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