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寿康宫的宫女们已在准备传膳事宜。
这时,七公主和静牵着九妹和恪自寿康宫内殿行了出来。
守在殿外的掌事宫女见了笑问道:“两位格儿怎不陪着太后娘娘用罢午膳再回去?”
“皇祖母正与太妃说体己话,我们做小辈的便不留下来叨扰了,只待明日再来请安。”和静驻足,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这两日见皇祖母的精神头儿似还不比前些日子来得好……之前不是说吃了况太妃身边儿那位玉嬷嬷给开的方子,已有好转了吗?”
“先前两日确实有些起色,眼瞧着是都要好了的,可近来大许是转寒的缘故,太后娘娘到底是上了年纪,身子骨儿比不得年轻人,一时抵不住这寒气,才又有了复发的迹象。”掌事宫女说道:“但应是无大碍的。这不,今日又请了太妃与玉嬷嬷进宫,瞧瞧能不能给改个对症些的方子。”
“既是受寒,那想必调养些时日便无碍了。”和静语气略放心了些,继而与宫女说道:“寿康宫里最得皇祖母青眼的老人儿除了恭嬷嬷之外,便是清岚姑姑了,姑姑又素来细心,皇祖母的日常饮食起居,还劳姑姑多费心些。”
“七公主尽管放心,这皆是奴婢分内之事,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掌事宫女笑着应下。
和静这才带着脸色有些奇怪的和恪离去。
一经出了寿康宫的大门儿,和恪便忍不住开了口道:“七姐姐,我瞧皇祖母她说话都不大清楚了……果真只是受寒而已吗?”
她方才便想问的,只是碍于和静的提醒,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老人家上了年纪,身子难免弱了些。待吃了药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当无大碍的。”
“真的吗?”
和静低头对上妹妹一双清澈见底,却饱含担忧的眼睛,有着短暂的恍惚。
犹记得额娘病倒的那一年,也是这样初寒的时节,太医们隐晦地表明了额娘已是时日无多,她却不敢与和恪说明,只道额娘是染了风寒,歇养一段时日定可痊愈。
只是捱不过四五日的光景,额娘便撒手西去了……
“七姐姐?”
和恪晃了晃和静的衣袖。
“当然是真的。方才清岚姑姑不是也说了吗?”
“那就好。”和恪一副放心许多的神情,后又小声紧跟了一句:“我真怕皇祖母也不在了……”
和静闻言心底忽有一阵酸涩之意涌起,握着和恪的手不由又收紧了一些。
好在小孩子心思单纯,纵有担忧也不过是片刻功夫而已,姐妹二人又行了一段路,和恪再开口说话,却是没头没脑的一句:“七姐姐,况太妃娘娘长得可真好看啊,就跟画儿上的仙人似得。”
末了又紧跟了一句:“就是冷冰冰的不好亲近,总让人不敢细看,觉得怕得慌……”
和静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
“对了七姐姐,况太妃娘娘怎不留在宫中同其他几位太妃同住呢?”而是待在那冷冷清清的静云庵里。
“约是太妃娘娘喜好清静,不喜人打搅的缘故罢。”
和静一语带过。
……
“太后娘娘安心休养,臣妾改日再来请安。”
寿康宫内,一身素蓝旗装的况太妃起了身行礼。
歪倚在榻中迎枕之上的皇太后眼睛未睁,只拿沙哑不清的声音道了句:“去吧——”
“臣妾告退。”
况太妃垂首缓缓退出内殿。
皇太后这才迟迟张开浑浊的双眼,似自语般说道:“……回回瞧见她这张脸,哀家总觉得还跟在三十多年前似得,那时的大清比不得眼下来得昌盛,先皇节俭,一度缩减后宫开支,可但凡有点儿好东西,就都让人往她那儿送……”
一旁的恭嬷嬷听了笑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您竟还记得这么清楚。”
“哀家自问一辈子没嫉恨过谁啊,就是孝敬宪皇后在世之时,哀家也未觉得如何,可自她入宫之后,处处皆是变了……先皇让人送去的那些东西,多是哀家喜欢的,可送到她那里,她却看也懒得去细看……这些哀家怎能轻易忘得掉呢?”
听到这里,恭嬷嬷脸上笑意微淡,再定睛去细看皇太后,才见她苍老的脸上竟有着一丝苦意。
太后一生要强,何曾露出过如此神情来?
“哀家近来常常梦见先皇尚在雍亲王府之时,哀家替他磨墨的日子……说来也奇怪,人正当年少的时候,就连落在眼睛里的风沙都是值得拿来说笑的事情,那些花花草草瞧着也格外地赏心悦目,好像什么都是最好的……”皇太后低语着,重新闭上了眼睛。
“是啊。”恭嬷嬷笑着叹了一口气。
掌事宫女清岚行进了内殿。
“太后娘娘,万岁爷来了。”
恭嬷嬷闻言脸色微变。
皇上清早才来请过安,怎么这大晌午的又来了?
这时候过来,不必去问,也可知定是同方才离去的况太妃撞上了……
恭嬷嬷下意识地看向榻上的皇太后。
太后动了动松弛下耷的嘴角,似微愠,又似意料之中的嘲讽。
不愧是父子,这幅做派与先皇可谓是有着十分的相像!
是怕她吃了况氏不成?
连这等显而易见的试探都忍不了,待她真的撒手了之后,还不定要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
“去回皇帝的话儿,便说哀家刚服完药歇下了,让他明日再来请安。”
皇太后紧绷着语气吩咐道。
清岚应